【还没呢 打算等会儿在外面随便吃点】

看见尹瑜发语音，张灵江本来也想发，但他这边施工的杂音特别重，只能作罢。

【明天就开始上课啊】

“嗯，”尹瑜发了个愁眉苦脸的猫猫头，“又得六点半起床了。”

【哈哈哈哈哈】张灵江笑了，【没事儿 我差不多也是这个点起 不要有落差】

【好好学习啊 尹大律师】他开玩笑道，【我动物园要是干黄了 可就得靠你养我了】

“好~张大园长，有我一口馒头就有你一口菜，肯定饿不死你。”尹瑜配合道，“不过我学出来还早的很，现在看来你养我的可能性要大一点。”

“都七点四十了还不着急吃饭，你不饿啊？”

【还行 饿过劲儿了】张灵江回，【这就准备走】

“OK。我先撤了，手上还抱着一堆书呢，一只手撑不住了。”尹瑜道，“多吃点哈，我看你最近又瘦了。”

【好 真会操心 跟我妈似的】

张灵江一边打字一边往动物园外面走。

现在动物园已经闭馆了，大门外面围了一圈工程用的蓝色塑料壳。张灵江走路一般不看手机，但今天他却低头捧着手机，在和装修公司那边的负责人交谈。

“张灵江。”路过的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他。

他愕然回头，只见宋鸣轩站在路旁，难得穿了一身休闲的衣服。

“宋总？你怎么在这儿。”张灵江道。

“哎，又赔一家，在你这儿溜达找找安慰。”宋鸣轩笑得有些缺心眼，“吃饭了吗？我也没吃呢，要不我请你去最新开的法式餐厅吃一顿？”

“别了，吃不惯。”张灵江把手机装回口袋里，拒绝道，“不劳你破费，我自己随便吃点就成。”

“那就吃炒菜。哎呀走吧，顺带聊聊动物园装修的事儿。”宋鸣轩拉开后座车门，“我听小李说合同已经谈好了，还顺利吗？”

做到这份上，再拒绝就有点不知好歹了。

“嗯，挺顺的。”张灵江一边上车一边道，“多谢你让李律师过来，他帮了我很多，看合同我还真不擅长。”

“没事，应该的。”

等到了饭店，宋鸣轩点了个两人套餐，还提了两箱啤酒。

张灵江看见那绿酒瓶子就发虚，眼睛也不眨，张口就胡扯：“宋总，不好意思啊，我最近去了医院看病，医生让我戒酒。”

“你不能喝啊？”他失望地叹了口气，“行吧，那我一个人喝。”

宋鸣轩的心情肉眼可见的不大好，菜还没上呢，啤酒先干了一瓶。对于这些有钱人的世界，张灵江一直保持一种敬而远之的态度，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听，就当自己是个瞎子聋子。

他始终很清楚，这些人打个喷嚏都可能弄死自己。资本背后的网交错复杂，深不见底。有时候一通电话的功夫，就能让一个普通人几十年的心血化为乌有。

所以整顿饭，除了在宋鸣轩主动和他聊天的时候搭理两下，全程只当一个默默吃饭的干饭人。

“胃口真好。”宋鸣轩道。

他全程几乎没动几下筷子，光是一个劲儿的喝酒。

张灵江权当是在夸自己：“今晚太饿了。”他看了看面露醉态的宋鸣轩，好心道，“不吃点吗，空腹喝酒对身体不好。”

“不了，我不饿。”宋鸣轩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眉头紧皱着，神色带着些忧郁，“你说，我这种人的人生值得羡慕吗？”

这是要开始聊人生了？

“羡慕啊，怎么不值得羡慕。”张灵江放下筷子，喝了一口清水，用半开玩笑的口吻，“你那么有钱，出身豪门，起点就在罗马，从小吃穿不愁，多好。”

宋鸣轩闻言，真像听到了什么笑话：“有钱？有钱好个屁。我是我家的独苗，从小就被视为我爸事业的继承者，补习班兴趣班不断。长大后还不顾我的意愿，直接把我扔到国外读金融，学我一点也不感兴趣的东西。”

他说着说着笑了，但眼睛却是发红的：“一点自由也没有。有什么好羡慕的？我反而更羡慕你，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特别自由。”

“你喝多了。”张灵江提醒道。

他摁了摁眉心，闭眼道：“可能吧，喝的有点急了。”说完笑笑，“不好意思啊，拉你过来做树洞，我现在身边的确没有其他可以说话的朋友了。”

“没关系，偶尔倾听一下有钱人的烦恼也挺好的，有效拒绝精神内耗。”张灵江笑笑，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看起来更放松一些。

“因为咱们的金钱观相差很大，我就简单说一下我的想法，你听听就行。”

“没有人的人生是绝对自由的，每个人终其一生都被不同的东西束缚着。对大多数人而言，这个东西可能是金钱。毕竟我们都知道，这个社会有钱的仅仅是很少的一部分，大多数人还在为了生计拼搏，他们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来思考自己的人生是否自由，仅仅是活着，就已经拼尽全力了。”

“你说我自由，我并不这么觉得。我人生的前二十二年都规规矩矩地活在事先划定好的条条框框里，我现在仅有的自由是我当初花了很多代价赎回来的。

可我现在真的自由吗？为了动物园能开下去，我要阿谀、要奉承、要哈腰点头地应付很多我见也不想见的……咳。”张灵江摸了摸鼻头。

靠，不小心说激动了，把不该说的说出来了。

“总之，我的意思是，每个人生活的背后都有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富人有富人的难处，穷人有穷人的痛苦，没必要觉得别人地生活一定比自己的好。”

“……”宋鸣轩笑了笑，“你说的还挺有道理的。”

张灵江还没来得及说话，他的口袋里就传出了微信的提示音。

“没事，你先忙你的，别耽误了事儿。”宋鸣轩理解道。

他拿出手机，是尹瑜发来的消息。

【你晚上吃什么了啊，我们宿舍快熄灯了[哭哭]】

张灵江回道：【放心 有人请客 吃得特好】

【等会儿再聊 我这边还没结束】

打完，他就把手机收了回去。

“谁啊？”宋鸣轩随口问道。

“在动物园打工的小孩儿。”张灵江道。

“小孩儿？说起来，我对你们那儿一个小男孩记忆还挺深的。叫什么——”宋鸣轩眯着眼睛回想，“尹？尹什么来着？”

“尹瑜。”张灵江道。

“欸对！尹瑜，叫尹瑜。”他拍着桌子笑了几声，“就上次你喝多了，跑来门口接你的那个。”

“怎么了？”

宋鸣轩止住大笑，前倾着身子，看着张灵江，皮笑肉不笑道：“你知道他爸是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