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白的茶盏在岑宁的手尖转动，朝寂心如死灰的呆滞在位置上。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

屋外金光尽染，新的一天开始。

枯坐了一夜的朝寂鬓角染上白霜，他僵硬的换了一个姿势，端起桌面的冷茶一饮水而尽，嗓音沙哑：“你需要我做什么？”

“尽管你此刻已经做了很多错事，但未酿成大错，你的母皇仍然想要保你一命。”

朝寂缓慢的低下头，一颗颗泪水浸晕衣袍。

“她不知道，你已经毁了昭国的下一任女帝，间接导致昭国国灭，无数的昭国子民陷入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别国铁骑踏破昭国山河。”

“即使这些都还没有发生，但这是朝熙以灵魂为代价换来的时空逆转，这世上没有昭熙了，女皇失去了她最引以为傲的继承人，昭国子民失去了能带他们走上辉煌的君主。”

岑宁淡淡的道：“你说……”

“这该怎么算？”

朝寂颤抖着手，拿出一把匕首横在脖颈上，“我愿意陪朝熙一条命，求你，不要告诉母皇。”

朝寂只要想到女皇知道她做了些什么，她就恨不得钻进地底，永远不要出来。

岑宁冷漠的瞥了她一眼，“我不会告诉女皇这一切。”

朝寂松了一口气，手上用力，锋利的匕首刺破喉咙，咕嘟咕嘟的血液喷溅出来，匕首掉落在地面，朝寂眼神开始溃散。

她嘴角上扬，眼睛里却流下两行泪水，悔不当初。

她缓缓闭上眼，坦然接受死亡，但时间一点点流逝，脖颈上的痛楚依然清晰，朝寂‘唰’的睁开眼，手掌在脖颈上一抹，然后她看着掌心鲜红的血液如遭雷劈。

“没有我的允许，你死不了。”

“我是不会告诉女皇你做了什么，但……”

“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朝熙，朝熙不愿意她的母皇再经历一次上辈子眼睁睁看着两女相杀，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楚。”

岑宁冷冷勾起唇角，“你连让我动恻隐之心的资格都没有。”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在姑奶奶屁都不是，姑奶奶只信因果报应，你害死了千万朝国子民，想简单的一死百了，天真。”

岑宁一步步走到朝寂的面前，她手指悬于朝寂狰狞的伤口上方，一阵白光闪过，伤口消失不见。

她缓缓起身，冷漠的移开视线，随手抓起桌面的茶盏抛向空中，茶盏化身为与朝寂一模一样的人类，恭敬的跪倒在岑宁面前，“主人。”

“以后你就是昭国五皇女朝寂，明日孤亲自带兵征讨叛贼五皇女。”

岑宁伸手一挥，傀儡人消失在他们眼前，以后，傀儡人将取代朝寂，如女皇所愿的圈禁活着，至死。

灯光下，朝寂的面色苍白如纸。

岑宁旋身看向她，“而你……要还你的果。”

岑宁手指一点，古老的嗡鸣声响起，一道闪烁着黑色光芒的大门出现在两人之间。

幽冷的气息弥漫整个空间，令人胆寒的威压从门内倾泻而出。

岑宁垂眸，淡淡的看向朝寂，“这才是你的归宿，进去此门，单日你将受烈焰灼烧之痛，双日，受寒冰刺骨之苦，直到五万八千六百十一日，灵魂消散与于世间。”

整整五万八千六百三十一个昭国子民因朝寂而亡，这是她该还的债，朝熙没有来世，朝寂亦无。

这才是因果。

朝寂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她坚定的走到黑色大门前，回眸最后看了一眼皇宫的方向，依然踏入门内。

＃

昭国五十六年，五皇女朝寂叛逃，太女奉命捉拿，于武威山下生擒五皇女，帝斩断五皇女一臂，断其登基之路，囚于大内监狱，永世不得出。

岑宁一身盔甲，浑身血腥的踏进太女殿。

霁月匆匆而来，停在距离岑宁五步远的地方，他像是一夜未睡，面容憔悴，盯着岑宁的目光凄然惨淡。

他幽幽唤了一声岑宁，“殿下～”

岑宁目光冷淡。

霁月的脸色又惨白了几分，仿若透明，泫然若泣，“殿下，你受伤了吗？”

青竹在此时翩然而来，他一眼瞧见相对而立的两人，步伐一顿，不再上前默然停在原地。

岑宁手指掸了掸衣上的血，“不是孤的血。”

她脸上的神情极其淡漠，“是朝寂的血，孤今日带兵征伐武威山，活捉叛贼朝寂，亲自将他……”

她停顿，眼眸直直的射向霁月。

霁月惶恐的退后两步，他被岑宁恍若洞明一切的眼神看得脊背一寒。

岑宁红润的唇瓣吐出两个字：“活捉。”

霁月心弦一松，眼睛里剔透的泪水流转，终究没有流出来。

岑宁一步一步朝着霁月走近，直到两人的衣裳被风吹拂相触。

岑宁弯腰，眼眸盯着男子姣好的容颜，“朝寂没有死，你是不是很开心，嗯？”

清悦的嗓音听不出情绪，却在霁月的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霁月摇头，发丝轻扬，“殿，殿下，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岑宁唇角微微翘起，“霁月，你会懂的，相信孤。”

说完，她直起腰，眼神冰冷，转身毅然决然的走到青竹身边，轻哼一声，“看够了吗？看出了什么？”

青竹伸手挽上她的手腕，“殿下，我的小命总算是能保住了。”

殿下看霁月的眼神里没有一丝爱意，只有淡漠，他不用担心主君吹枕头风，报复他了。

岑宁抓住他的手，“你的手怎么这么冰凉，啧～真是胆小。”

……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眼前，霁月楞楞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有多久，殿下没有这么对他笑了。

更让他惶恐的是，殿下为什么要说朝寂没死，他会开心，难道，殿下知道了什么？

一想到这里，霁月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他死死掐住掌心，强行镇定下来。

不可能，殿下不可能知道他和朝寂的事情，她如果知道了，怎么可能还让他活着，他若是殿下，一定会当场杀了背叛的人。

霁月自我催眠，眼底的光渐渐的亮起来，还有一种可能，殿下爱他，即使知道她和朝寂有过一段，依然不舍得追究他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