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继续前往北境，依旧在途中打听天元丹的下落。

优昙花没能让商阙延年益寿，反而是差点让他当场暴毙。

对此，商葵觉得自己要负一定的责任。

她虽然用修为暂时给商阙续上了一口气，可实际上，商阙什么时候会再发病，以及发病之后还能不能再一次的成功续命，谁也不知道。

商葵曾经听说过，将内丹取出放在其他人的身上，也可以达到延续寿命的作用。

但可惜的是，商葵天生天养，连心脏都没有，自然也不需要结丹。

“前面到敦城了。”

听见商葵的声音，马车里的商阙伸出头来，看着那远远看去只能勉强看清一些轮廓的城楼，眼里闪过一丝厌恶。

商葵近来格外注意商阙的表情变化，也发现了这一点。

她想到前几日他们打听到敦城可能会有天元丹的消息时，商阙当时就十分抵触，找了很多理由来证明这个消息是错的。

但商葵依然要往敦城走，她有自己的打算。

那晚夜宿破庙到现在，已经过了小半月了，但商阙，甚至连姐姐都不叫了。

这在商葵看来，就是关系更加生疏了。

若继续这样下去，即使真的找到天元丹，商阙也不会动情动心。

永臣说得对，找天元丹是浪费时间的决定，商阙能活几年不重要，能在死前动情动心才重要。

何况，蜀山的司徒瑾既然也在往北方走，那么她的路线稍微偏一些，也许能避开他们。

这些事，商阙自然不清楚，他虽然不愿意叫商葵姐姐，但商葵做的决定，他也向来没意见。

除了要来敦城。

商葵牵动了一下缰绳，随口问：“你来过敦城么？”

商阙目光沉了沉，“没有。”

撒谎。

细想起来，她似乎从来没有了解过商阙的过去。

只知道他父母早亡，不知什么原因流落在外，以流民的身份一路南下，这才去了先前两人相遇的城镇。

商阙往前蛄蛹着身子，将下巴搁在了商葵的肩上，含糊不清的说：“商葵，我们还是别去了吧。”

“叫姐姐。”商葵不遗余力的提醒他改变称呼，偏了偏头，动作间，脸颊蹭过商阙的耳朵。

看着那耳尖上沾染的可疑的红，商葵又陷入了迷思。

近来商阙不再愿意认她做姐姐，倒是一反常态的喜欢和她有一些肢体接触。

商葵不反感他的亲近，任由他这样贴着自己。

她问：“有理由吗？”

“……”

商阙静默了一会儿，精神萎靡的缩回了马车里，郁郁寡欢的从鼻子里挤出一个声来：“哼。”

两人入了城，先是找了一家客栈落脚。

自从破庙那一夜后，只要在途径城镇客栈歇息，商阙都一定要和商葵住同一间房。

所以啊，商葵才觉得费解。

之前哪怕是违心的，商阙也愿意妥协唤她姐姐，现在看似好像不再排斥她了，却打死都不愿意再叫这两个字。

华灯初上，灯火阑珊。

敦城是个不大不小的城，虽称不上繁华，但因为在南北通商的路线上，也算得上是热闹。

这时夜色刚刚落下，街道两旁的茶楼酒馆依旧人声鼎沸，小商贩的摊位面前也人来人往。

商葵从房间的窗户看出去，瞥见路人的穿着打扮也是南北风格迥异，比之先前停留过的城镇，有着不一样的特色。

“你不想出去逛一逛？”

商阙是个爱热闹的人，之前途径城镇，都会拉着商葵去集市上转一转。

但今天才刚刚天黑，商阙就已经洗漱完毕，一副准备休息的样子。

商阙把挽着的裤腿放下来，呲溜一下钻进被窝里，百无聊赖的说：“有什么好逛的，无非就是没有宵禁，大家睡得比较晚而已。”

商葵回头看他，淡淡地问：“不是没有来过吗？”

“……”商阙扯被子的动作一僵，继而迅速的翻了个身面朝墙壁，嘟囔了一句：“就是没来过。”

显然，他也知道自己露馅了，可还是要死鸭子嘴硬。

也罢，商葵已经习惯商阙爱撒谎的行为了，没有过多纠结。

关上了窗，把街道上的喧嚣隔绝在外，照例给商阙身上挂了个结界，自顾自的走到迎客榻上盘膝坐下。

“商葵。”

“叫姐姐。”商葵整理着衣摆，顺口纠正。

商阙那掩着被子有些闷的声音传来：“明日，没有打听到天元丹的话，我们就走吧。”

商葵看向那鼓成人形的被褥，默了默：“看情况。”

随后拂袖灭了烛火。

可是当晚，商阙睡得很不好。

他似乎做了什么噩梦，满头的冷汗，焦灼不安，嘴唇翕动的像是在呓语着什么，却又听不真切。

商阙虽然过得坎坷，可给商葵的印象一直是心大的人，不管环境多恶劣都能睡得很沉。

暗夜中，商葵坐在迎客榻上遥望着在床上不停翻身的人，面无表情。

※

翌日。

商阙黑着眼眶起了个大早，结果商葵已经好整以暇的等着了。

商阙满面愁容的打了个哈欠：“这么快收拾好？”

商葵慢条斯理的说：“今天不是要出发么？早点打听完，没有消息我们就走吧。”

“……”商阙的嘴张到一半停了下来，有些惊诧的盯着商葵。

商葵也不准备解释自己为什么突然改了主意，只出门去吩咐店小二准备一些吃食。

商阙坐在床上，发丝凌乱，目光呆呆地出神许久。

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不自觉的扯出一抹笑来。

大约是因为确定今天要走，商阙又打起了精神，连逛集市的心情也有了。

他冲到一家卖面具的摊位前，拿起一张北境传说中的雪女面具戴在脸上，回头对商葵歪头：“好看吗？”

“好看。”商葵看了一眼，木着脸毫无感情的捧场，自觉的摸出钱来付给了商贩。

动作间竟是对四周的一切都不感兴趣，连眼神都没飘一下。

待付完了钱，注意力也并不在集市喧嚷的气氛上，只是不断的盯着那些往来路人的脸看。

商阙的笑脸在面具下逐渐消失，目光也变得怅然起来。

但当他摘下面具时，脸上又重新挂上了爽朗的笑容。

天元丹这种珍奇丹药，普通人只怕都没听说过，于是商葵向一些路人询问了当地的藏宝阁所在地，得到答复说是在南街。

一听说这个地址，刚刚情绪才好一些的商阙脸色再次难看。

商葵盯着他的表情，想了想：“你在这里等我？”

商阙僵硬的扯出一个笑来：“不，我跟你一起。”

他把那雪女的面具戴上，几不可见的深吸了一口气：“走吧。”

商葵静静地看着他先走一步的背影，没有任何表示。

南街是敦城的富人区，这里的建筑宅院明显要比其他的区域华美许多，街道上也是马车软轿多过于路人。

在走向藏宝阁的途中，商阙一直拉着商葵的袖袍一角，低着头，对四周繁华的商铺视若无睹。

商阙一向是要面子的，当初才遇见商葵时，就算是怕成了狗，也要做出一副混不吝的样子来。

现在，却如此不安。

见状，商葵便主动牵了他的手，目不斜视的往前走去。

商阙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只感觉自己的心脏似乎又要犯病了，震动的厉害，引得脸上愈发滚烫……

各大城都会有藏宝阁，尤其像敦城这样处在南北通商要道的城镇。

这里会有各种奇珍异宝和小道消息的来源，但不管是打听什么，都要先付上问询的佣金。

遗憾的是，藏宝阁给出的消息和商葵所知道的差不多。唯一能确定的，就是敦城确实没有天元丹的。

也许，这丹药还在无量山。

从藏宝阁出来后，商阙长长地舒了口气，带着些希冀的问商葵：“我们可以走了吗？”

“可以。”

话音刚落，面前就停下了一辆马车，从车里走出来一个穿着华贵的中年男人，在小厮的搀扶下跳下了马车。

他人才刚走到藏宝阁的门口，藏宝阁的人就已经堆满了笑迎了出来：“哟，宋老爷，快请进快请进！”

店家如此殷勤，想来这个人是藏宝阁的常客。

这本也是稀松平常的事，但，在和那宋老爷擦身而过时，商葵明显感觉到商阙不太对。

浑身都在发抖。

他的手紧紧地握着商葵的，用力到关节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