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云给出的办法很简单。

妙芙在修行的过程中误入歧途，心境出现偏差，继续下去只会走火入魔。

那便将她的金丹和仙根取出，放弃一身修为，就无后顾之忧了。

望云说得风轻云淡，其余人听得一惊一乍，连商葵都难掩意外之色。

司徒瑾连连摆手：“不可不可，怎能为了我而去伤害他人利益，绝对不行。”

望云正要说话，清晏已经松开妙芙的手站了起来，一脸难以置信的盯着望云。

“你怎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这是妙芙，是与你自幼一同长大，陪你修行数万年的妙芙，你竟要取她金丹，拔她仙根？”

清晏一边说着，一边惊愕的摇头：“你能救这个蜀山弟子，为何就不愿救妙芙？望云，你变了，你未免也太无情了！”

面对清晏的质问，望云只是沉默，神情淡淡地，似乎也并不介意被清晏批判。

商葵忍了忍，但没忍住，诚心诚意的发问：“他就是修无情道的，你不知道？”

清晏觉得商葵在怼他，可好像这话也没说错，只能气结不已。

商葵又说：“你来找他，他也给了方法，当然你不接受也挺好，我正好杀了她。”

“你……”

望云拍了拍商葵的肩膀，像是在安抚。

而后才对清晏道：“你很清楚，即使本君再帮她稳固一次元神，她也不会再好起来。取出金丹和仙根，对她而言也是一种解脱。”

这话点醒了清晏。

是，千年以前，望云已经帮过妙芙一次了。

他助人，从来不是无止境的。

望云没变过，变的是清晏自己。

见清晏沉痛的闭上了眼，望云知晓他已经放弃了执念。

转而对司徒瑾说：“这段时日里，本君已助你上冲中宫化元婴，接下来以金丹辅助你破境至分神，便大功告成。”

司徒瑾久久无法回神，他没想到望云为帮自己突破到这一步。

可他应该接受吗？

望云像是看出了司徒瑾的犹豫和挣扎，微微一笑：“以你的资质和道心，在这个时期，也应当是有此境界，现在本君所做的，只是将你本该拥有的还给你，你无需有心理负担。”

司徒瑾讷讷地应了一声，但显然还是没能拿定主意。

望云也愿意给他时间考虑，三日后再决定是否要接受。

何况，即使是司徒瑾答应下来，也要让妙芙在清醒的时候知道此事。

望云独自离开了房间，商葵和司徒瑾也看出他是想把这里的空间留给妙芙和清晏，也先后跟了出去。

司徒瑾有些迷茫，哪怕已经修行了这么多年，在这样的大事上，还是需要无为道人这样的长者给予引导。

无为道人知道望云那段时间一直在帮司徒瑾恢复，却也不知细节。

见司徒瑾出来后有些颓丧，便主动对望云告辞，带着司徒瑾回了太清宫。

松涛苑里，只留下了关系十分诡异的四个人。

商葵站在屋檐下，看向在松柏树下负手而立的望云的背影，心情忽然很憋闷。

以清晏的反应来看，仙界的人似乎并不知道望云的无情道出现问题了，不然也不会这样巴巴的赶过来让望云救人。

她还以为清晏和妙芙，是望云信得过的人。

现在看来，望云身边好像没有可信之人。

商葵想到了自己。

自己从前，也不相信任何人。

在有了心之后，商葵才意识到，商阙的依赖，公孙昂的渴求，早就已经让她放下了戒备。

而无条件付出的遇从之，更是让她体会到有一个人可以信任，放心交出自己的后背，是一件可以让人开心的事。

他们三个是望云的魂器，但望云本人却完全没有这种能力。

会不会有些太可悲了？

想到这里，商葵便脱口喊道：“那什么……”

望云看了过来，见商葵指着她的那间小屋说：“你渴不渴？喝茶？”

※

公孙昂的骨函就放在窗前的小桌上，旁边还放了一瓶黄色的小花。

商葵注意到望云在打量那瓶花，随口解释道：“是巴特尔送的。”

在蜀山待了这么久，巴特尔已经知道这是什么了，有时就会摘一束花，送给在执法堂抄书的商葵，让她带回来。

望云笑了笑，又看向那瓷罐，轻声问：“你要带他回大漠？”

“嗯。”

商葵是从来不煮茶的，从来都是喝凉水。

但考虑到望云有喝茶的习惯，就现场把茶叶扔水壶里，现场捻了火诀，没一会儿就把水煮沸了。

一通操作下来，既粗暴又没章法。

商葵一边斟茶，一边抽空抬眼瞅望云一眼：“你看着自己的骨函，不奇怪么？”

望云笑了：“是有些奇怪。”

他回身走到桌案前，端起商葵给倒的茶轻抿了一口。

两人又是无言，气氛安静地有些尴尬。

商葵捧着滚烫的茶盏吹了吹，状似无意的问：“你是不是知道妙芙，一定会走火入魔？”

望云垂着眼睑温声回应：“嗯。”

商葵微张着嘴：“你早就想好要用她的金丹来助司徒仙长破境？”

望云笑了笑没说话，像是默认。

“那若是她没有走火入魔呢？”

望云柔声细语，却又无比笃定的回道：“她一定会。我出关时，探过她的命脉。”

商葵微微一怔。

“她心术已坏。”

妙芙有执念，望云一直知晓，但若仅仅是执念，万不会做出从背后杀害遇从之的事来。

因此望云出关后与妙芙的第一次接触，就已经确认过。

商葵突然反应了过来，望云虽然无情道出了问题，修为用一点少一点，但真要帮司徒瑾恢复，也不需要花这么长的时间。

周期拉得这样长，不会就是在等清晏和妙芙主动找过来吧？

商葵一时讶然。

她第一次意识到，望云虽然没什么脾气，但城府却是惊人的深。

他任由妙芙走到了悬崖前，逼得她不得不亲自来偿还曾经犯下的罪孽。

商葵想到公孙昂。

想到公孙昂曾欲挖出她的内丹，在发现她没有这玩意儿后，又把她卖到了象姑馆，而后又借着卖家的身份，查抄了象姑馆，白得一颗妖丹的那些往事……

望云的气质肖似遇从之，但心性，居然堪比公孙昂。

商葵警惕的咽了咽：“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日我控制不住混沌之气走火入魔，你不会也这么对我吧？”

她还想在司徒瑾的事了后，杀了再无缚鸡之力的妙芙呢。

望云朝她温和的一笑：“只要商姑娘控制杀戮，修心守性，便不会走火入魔。”

“……”商葵眯了眯眼：“我怎么觉得，你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