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牛见过黄崇在入营考核上的表现，知道一般的纨绔练不出这样的身手。

但越是如此，黄崇就压得他们这些人没有上升的指望。

一个家世比他们优秀的人，文采武功比他们都强。那他们，还能有提拔的指望吗？

黄崇闻言，不由得一愣，胸中怒气全消。因为这个人虽然也排斥自己，但他也肯定了自己这么些年的努力，不是全靠父亲和家族的荫庇。

“我无意借助家族的力量，只是想凭着自己的本事搏一个出身，难道也有错么？”

黄崇对于肯定了自己实力的人，还是愿意作出解释的。

但李二牛却轻轻的说道：“黄公子，你有现在的本事，那已经是你家族的力量了。”

“你觉得自己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很辛苦，寒窗苦读很了不起，是你付出的这些努力成就了今天的你。”

“但你却想不到，像我们这样的人，活着就已经竭尽全力了。根本不再有余力去习文练武。”

“我小时候家境还算过得去，也曾读书识字。那时候看见因为不识字而被人骗的人，当时我也觉得，那些睁眼瞎，是他们自己不努力，不识字，所以才活该多缴税，被人骗。”

“直到我家道中落，自己谋生的时候，才终于发现，我自以为自己比他们强，那不过是因为父母替我扛住了压力，让我不必为了谋生而奔波罢了。”

“黄公子，若你不是阆中黄氏的公子，你还能有机会寒窗苦读，练武不缀吗？”

李二牛说完，便自己回自己床铺上去了，其他三人也没说话，各自回去，只有黄崇呆在当地，一时没有话说。他总觉得自己与其他纨绔不同，就算没有家族的助力，也能出人头地。但今日看来，却好似完全错了一样。

少年人的伤春悲秋总是很快结束的，尤其是在军中。次日一早，几人起来去打饭的时候，就完全把昨晚的龃龉忘在了一旁。

蜀地本来就丰饶，军中的饭食很是不错，除了满满的一碗干饭以外，居然每人还有两个鸡蛋。

像黄崇这样的世家公子可能不觉得有什么，但此次来从军的，大多都是穷苦人家。他们家里纵然养着鸡，下的蛋也要拿出去换油盐酱醋的，有了富裕，也是先紧着老人、小孩吃。他们自己一年到头只怕也吃不到几回。

可是诸葛亮的军中，居然每天都给鸡蛋吃，还是两个，军中士气不由得为之一振。

这也是向宠在荣军院中学到的。那一日是鄂侯邢道荣亲自来上的课，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士兵是靠胃来打仗的。

接着，邢道荣就描述了，军队饮食质量和士气的关系。军中的食物不仅要充足，还要注意副食的数量。良好的食物不仅能保障士兵的体能，还能提振士气。

当然，这也是征兵的时候，偏向于贫苦家庭的原因。

就比如早上这一顿鸡蛋，大多数士兵拿到手里的时候，都有些不敢相信，赶紧狼吞虎咽的吃下去，生怕将军反悔了又往回要。

但黄崇却只吃了一个就吃不下了，他这样的世家公子平日里锦衣玉食，什么没吃过，哪里还在乎一个鸡蛋。况且，他早就听说，吃的太饱了，再进行大体力的训练，对身体不好。

用过早饭，军中的训练就开始了。向宠制定的时间表排的密密麻麻，早晨用过饭以后，先是进行队列训练，知道辨认鼓角旗号代表的不同意义。然后便是体能训练，在营地中挖出大坑，堆出高山，让士兵跳跃往返。

接着便让士兵用中饭，饭后休息片刻，便又是下午的武器训练。新兵要学会使用的武器只有长矛和弓箭两样。晚上则只有一顿稀粥，军中却还开着扫盲班，让那些识字的士兵去教不识字的士兵认字。

这也是向宠从荣军院中学到的，邢道荣指出，理想状况下，应该把每个士兵都要按照将军的标准培养。士兵心里有了往上爬的指望，上了战场才会卖死命。而教他们认字和兵法，就是创造这种希望的方法。

向宠身上至今贴身带着一块木牌，上面刻着鄂侯上课时候说过的一句名言——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高强度的训练压榨干净了每个士兵的精力，他们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搞什么内斗和伤春悲秋，有时间不赶紧休息，怎么端的起来枪？

但听向将军亲自给他们将如何排兵布阵，如何安排粮道，设置伏兵，他们又觉得自己未来可期，只等战事一到，立下功劳，就能出人头地，每天训练的倒很是卖力。

“唉，真是想不到，从军居然比种地还累。”

李二牛回到营帐，往床上一倒，只觉得浑身酸疼，忍不住哼哼道。

“也只有汉王的军队是这样罢了。昔年刘州牧的军中，规矩可要少得多。”爨二听见，不觉搭了句话。这些日子的朝夕相处，当年的那点龃龉，爨二和李二牛早都抛到脑后了。

“咦？老二你当过刘州牧的兵？”李二牛好奇的问道，帐中其他三人也投来了目光。

爨二见众人都看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当年向存将军率军攻打葭萌，我也在里面。后来向存将军被霍府君斩了，我便跑了回来。”

众人闻听，纷纷催促爨二详细说说，当年刘璋军中的情况。

爨二便一边回忆，一边创作，讲当年刘璋军中之事。

益州兵的训练其实很少，只有将军们的部曲亲兵会有，伍长、什长还要学会听金鼓，看旗号。他们这些大头兵只要听招呼就行了。当然，那边军中也没人管你识不识字，也没有严格的作息时间规定，甚至行军路上，只要大概有个阵型也就罢了。

爨二说的唾沫横飞，其他三人都露出羡慕的神色，纷纷说道：“似那样当兵，才自在哩。”

但一直沉默的黄崇，却忽然说道：“若似那般的军队，却怎是我们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