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奇才消失了。

白茫茫一片的世界中，只剩下了暴食仙人一个。

“你在哪儿？躲起来做什么，有本事出来！本仙定像捏死虫子一样捏死你！”

……

不知喊了多久也没有任何的回应，暴食仙人逐渐闭上了嘴，不再浪费力气，安心等待出去的机会。

……

没有时间，没有声音，没有黑暗……什么都没有。

唯一的颜色，便是——白。

……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过去了多久？

不知道。

但暴食仙人在心里数到了十一亿三千六百九十七万九千九百九十九。

“有本事放我出去，痛痛快快打一场，将我放在这里，算什么本事！”

暴食仙人大吼，但没有任何的回应。

他再次坐下，冷笑等待。

他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在虚无之中，身为仙人的他，自上古便一直等待，等待了多少万年，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他如今要做的，也不过是继续等待而已。

……

三十七兆九亿五千六百三十二万八千六百三十一。

暴食仙人还在数。

除了数数，他并没有其他的事情可以做。

……

六十三京五千七百六十二兆四千九百六十三亿一千六百九十九万八千六百六十一。

“我是在说话……还是在思考？”

“是在用嘴数数，还是在心里数？”

暴食仙人伸手摸着嘴巴，确定嘴巴在眨动。

嗯，看来他应该是在用嘴数。

这里没有回音，到了现在，他已分不清“想”和“听”。

……

“九十三垓零三京六千七百六十九兆……”

暴食仙人停了下来。

他数这么多的数做什么？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意义吗？

嗯……可除此之外，他似乎也并没有事情可做。

……

“仙……为什么要活着？”

暴食仙人四仰八叉地躺在白茫茫的世界上。

他隐约记得自己身为人的时候。

不对，他真的当过人吗？

记忆中的那个人是自己吗？

记忆中的那个世界真实存在吗？

环顾白茫茫的四周，暴食仙人迷茫了。

……

“我，到底是什么？”

暴食仙人皱眉思考着。

“是人？不不不，绝对不是，因为这里除了我，没有别人了。记忆中的那个世界，真的存在吗？”

“真的有李奇才这个人吗？”

“真的有修真界吗？”

“也许有，可我出不去，无法证明这些都存在。”

“也许没有，一切都是我的幻想。”

暴食仙人低垂着头，不知该做什么，不知该如何活着。

……

“咔！”

暴食仙人手上的嘴巴将自己一根手指咬下，不断咀嚼。

疼痛弥漫到全身，肌肉紧绷，心头颤动，但这种感觉让他无比心奇。

这是他不知道隔了多久岁月，第一次感受到新的东西——疼痛。

可被咬掉的手指并没有重生。

吃掉一切，都可以令他恢复，唯独吃掉自己不能。

这个弱点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因为没有人会吃掉自己。

虽然手指没有再次长出，但那种疼痛的感觉，让他觉得无比新奇。

他忍不住，又一次伸出手，这一次是大腿。

……

不知过去多久。

白茫茫的世界中，坐着半个人。

为什么是半个？

因为暴食仙人的半个身子已经被自己的嘴巴给啃食。

“不能继续了，这样下去我要死了。”

暴食仙人又是一愣。

“死？死是什么？为什么我会死？死了又怎么样？”

环顾白茫茫的四周，想起那新奇的疼痛感，他的心变得异常饥渴。

这是白茫茫世界里，唯一能证明他活着的感觉。

他又一次落下了手掌。

……

白茫茫的世界外。

李奇才凝目望着眼前的一切。

万恶之源的法相忽然浮现在他身后。

凤翅龙角，人面蛇身的可怕法相化作一团黑气，黑气扭曲拉扯，最终化作了绝美的女子——彼岸花。

她依偎在李奇才的肩膀上，叹息道：“他要将自己啃食干净了。”

“嗯。”

“没想到你会以这种方式取胜。”

“他没输给我。”

“嗯？”

“他输给了人性的虚无。”

“虚无？”

“嗯，如同你和那个迟迟没有现身的仙帝一样，都在输给虚无，包括我。”

彼岸花望着不断啃食自己的暴食仙人，半晌后，道：“你说的，是那种已经能掌控一切，得到一切，所以对一切都失去兴趣的感觉吗？”

“那就是虚无。”

彼岸花怔怔地看着李奇才，半晌后深深一叹，道：

“想要女人，就可以创造出一个女人，她是高的，胖的，瘦的……想她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想要财富，我可以创造出无数的钱，黄金宝石，丝绸布匹……

哪怕想要无数的追随者奉我为王，我也可以创造出大量的妖魔，我指哪里，他们就会去哪里献出生命……

掌握了这样境界的你，迟早也会像我们一样，觉得一切都很无趣的。”

李奇才的眼瞳中出现了异样的神采，他露出笑容，眼中炽热的光芒让彼岸花一愣。

“我永远不会！”

“为什么？”

“因为人性！”

“什么？”

“因为人性中的爱！”

彼岸花愣在原地。

“我想和祈思思洞房，想爬上卢雪笙的床，看她羞涩的样子，想听谢婉柔嘴上说着不要，却含羞带怯地亲吻我！”

彼岸花歪头不解地看着李奇才。

“我们操控了一切的法则，但永远也无法操控别人的思想和感情！”

彼岸花怔怔地看着他，神色震惊，复杂，却又……渴望。

李奇才咧嘴露出一口白牙，“想要得到女子的吻，就要去努力地追！惹她生气，她们还是会流泪，会伤心！”

“吻……流泪……伤心……”

“感情就是人性！”

“感情……”

彼岸花低垂着头。

李奇才神采奕奕，面上满是向往。

“即便我掌握了一切，我也永远无法掌握人性，没有人能掌握人性，哪怕是天道，否则，不会有仙人，仙帝的出现。”

“世间无仙，所谓的仙，也只是没有人性的人罢了！”

“我向往，渴望，强大的力量只会令我更加坚定地去追求人性！”

彼岸花陷入了沉思，在漫长地追求力量的路途上，他们这样的强者，一定会逐渐失去什么。

看惯了生老病死，恩情冷暖，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地逝去，也就什么都不在乎了。

“唉……”

彼岸花长长一叹，是啊，怎么可能在乎。

杀一万个人，对她来说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

屠戮一国，对她来说也像拔下一根头发那么简单。

要一只大象对蚂蚁一视同仁，本身就是一件极难的事。

不在乎，就是不在乎。

彼岸花心中一动，抬手指着不远处。

白茫茫的世界里已经没有了暴食仙人的影子。

只有一张嘴，还在不断地咀嚼最后地血肉。

彼岸花和李奇才来到了那张嘴巴前。

“没想到……到头来……其实最好吃的是我自己……”

嘴巴发出声音，缓缓消失在空气之中，最后彻底湮灭。

“虚无的终点，只有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