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身体颤抖了一下，惊恐地问道：“你是谁？怎么会认识我？”

林克回答道：“曾经在安德鲁的演说现场，从丽莎小姐的通讯屏幕里有幸一见。”

老妇看着他，神情恍惚，半晌，叹了口气：“安德鲁的演说，那是太久远的事情了啊。”

那时候的阿曼达意气风发，做事雷厉风行，连走路都衣角带风。

“你是谁？”阿曼达再次抬起头来，死死盯着林克，眼睛里瞬间迸发出的凌厉丝毫不输当年。

“你没有见过我，我只是生活在下层经济区的一个...”

“不，我见过你。”阿曼达斩钉截铁地打断他，“你是那个人，在艾菲尔先生身边的那个人！”

林克呼吸一窒，胸口似乎又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要人性命一般。

“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在哪里？”

阿曼达看着他的眼睛，脸上浮现一丝得意，“查利落败之后，我从他的通讯记录里寻找他与丽莎勾结的证据，我想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把丽莎送上船的。结果我有了意外的收获，我看到了艾菲尔先生...还有他身边的人。”

“如果我没有记错，其中有一个就是你。”

林克哑声道：“你弄错了，那不是艾菲尔先生。那是...陆杨...”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皮越来越热，分泌的液体刺得眼睛睁不开。

他背过身去，不动声色地用袖子擦了一下。

“陆杨？”阿曼达嘲弄地看着他，笑道：“陆夏白的儿子么？你难道不知道吗，陆夏白的那双儿女早就在一场海难中随伊恩的船沉没了。我们还找到了陆杨的尸体。”

林克如坠冰窟。

“怎么可能...你，你在骗我吧。你——”

“我为什么要骗你。”阿曼达干净利落地打断他的挣扎，“和你在一起的根本不是陆杨，陆杨早就死了。”

“不——绝对不可能！”

“那是艾菲尔先生！”

林克瘫坐在地，半个字都不敢相信。他惊慌失措地想了半天，一字一句反驳道：“艾菲尔先生是婶婶的丈夫，是陆杨和陆奇的叔叔。他不可能和‘陆杨’是同龄人，就算...就算顶替身份也做不到。”

阿曼达冷冷地看着他，问道：“那你能不能解释，你为什么和二十八年前一模一样？”

林克双睫微颤，无法反驳。

“在我还是小姑娘的时候，就已经对艾菲尔先生抱有爱慕之心。”阿曼达眼神变得缥缈，仿佛陷入了久远的回忆。

“所以二十八年前，得知流金蛇骨出现的那一刻，我疯了一样寻找那个小警察，但是一无所获。”

“我查看所有监控，每一个他可能出现的地方都出现干扰。我很失望。”阿曼达苍老的脸上露出小女孩一般的甜蜜笑容，“但是又非常开心。因为除了艾菲尔先生，没有人能做到这一点。”

“丽莎能够见到他，查利能够见到他，所有人都能够见到他，只有我无法亲眼一见。我知道是他有意避开我，因为只有我认得他。”

“就在我几乎要放弃的时候，我竟然在查利的通讯记录里面看到他了。艾菲尔先生，他依然是我当初爱慕的样子，而残酷的是，那个时候我已经四十几岁了。”

林克感觉自己的手颤抖得厉害，为了忽略这种几乎失控的情绪，他拿出一支药剂，“我帮你注射。”

借此让自己有事可做，不至于太过失态。

阿曼达住了嘴，看着针尖没入自己的皮肤。

“你也陷入了和我同样的境地吗？”她单刀直入地问林克，残忍到让人无法呼吸。

“你比我幸运，你的容貌完全没有变化。”

林克不知道同样的境地是指什么，但是他在感情上确实身陷囹圄。

“可以...”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嗓音干哑得厉害，“可以告诉我最开始的时候，艾菲尔先生在突内斯的事情吗？”

“最开始——”阿曼达的眼神柔和下来，仿佛想起了当初青春洋溢的自己。

“我看到他的第一眼就为他倾倒，但是他说他并不属于上层经济区。”

“他当时正在寻找一个实验品，海岛一号成功的实验品。据他所说，他在针对海岛一号做研究，寻找能够解救大家的途径。在几乎已经成功的时候，他的助手背叛了他，带着所有资料和实验成果消失了。”

林克想起那个被封在了水泥墩里的人。那便是被艾菲尔的助手盗走的成果吗？

“他的魅力非凡，并且在做一份崇高的事业。上层经济区当时的长官们非常欣赏他。当初还是小姑娘的我更是不可自拔。”

“我常常跑到他的住所偷看。能够看他一眼就感觉非常满足。”

“如果，可以一直那样就好了。”阿曼达眼中的严厉不知什么时候完全化开，变得温柔如水。

“后来发生了什么，让艾菲尔先生站在了上层经济区的对立面？”林克打起精神问道。

“有一天，上层经济区闯进了一对夫妇——江眉玥和她的丈夫陆秋白。”

“婶婶和...陆秋白？”

“陆秋白，正是陆夏白之兄。”阿曼达皱起眉头，“他们是来要回自己四岁的孩子。上层经济区有一位东方血统的长官，看中了她孩子的心脏。”

林克的心揪了起来。那个孩子——文远。陆文远。

“陆秋白被当场打死。就在艾菲尔先生的面前。艾菲尔先生阻止了他们的暴行，之后愤然离去。”

“那一天后，艾菲尔先生就再也没有出现在上层经济区。我因为无法放下思念，多方打听。最后听说那个可怜的女人已经精神失常，艾菲尔先生出于怜悯与她同住，还捡了一个因病而被遗弃的孩子给她抚养，以此阻止她寻死。”

所以艾菲尔先生并不是婶婶的丈夫。

“后来艾菲尔先生和陆秋白的弟弟陆夏白走得很近。陆夏白是个一心想逃离突内斯寻找新世界的人。他眼界很广，对这个世界抱有独到的见解，更重要的是把突内斯摸得很透。”

“其实后来我无数次想起这件事，都不认为艾菲尔先生会对江眉玥一家抱有恻隐之心，他极具魅力，但并非绝对的良善之辈。我想他那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接近陆夏白吧，因为在寻找实验成果这件事情上，陆夏白对他有很大帮助。”

如果陆杨真的就是艾菲尔的话，他确实算不上绝对的良善之辈。林克心想。

“后来艾菲尔找到想要的东西了吗？”

阿曼达道：“我不知道，后来艾菲尔先生莫名其妙消失了。上层经济区没有人知道为什么。”

“我一开始不能接受这个事实。直到陆夏白被抓，江眉玥收养的孩子病死，他都没有出现，我才明白他是真的离开了。”

说到这里，阿曼达陷入了深深的悲伤，一滴眼泪从她眼角滑下来。

林克竟然不忍心追问下去，留她在情绪里缓一缓。

正在这时，考试系统弹出了第四轮第四题：

‘找到陆奇！’

一听到考试系统的声音，林克顿时怒气冲天，几乎失去理智，“真正的陆奇已经死了，在海难中死了，你这个王八蛋，不要再愚弄我！”

‘回答错误，此题不得分。’

林克胸膛急剧起伏，看到阿曼达一脸震惊地看着自己，才知道自己刚才失控喊出了声。

“抱歉——”

阿曼达叹口气，落寞道：“我想，艾菲尔先生应该会告诉某个人他的去向吧，但是那个人显然不是我。”

与此同此，考试系统紧追不舍，‘第四轮第五题，考生请听题。’

‘艾菲尔先生留下了线索。他会留给谁？’

林克强迫自己平息怒气，慢慢平静下来之后，他粗略算了一下，之前因为情绪不对连续答错两道题，到目前为止一共已经答错6道了。

也就是说剩下的题他不能再答错，否则就会不合格。

陆夏白？不对，陆夏白已死，考题这样出没有意义。考试系统的目的必然是引导他去寻找这个知道线索的人。那么——

他联想到前一道题。

真正的陆奇！考试系统要他去找真正的陆奇！真正的陆奇还活着！

他猛地站起来，打开门跑出仓库。在米哈伊尔和严科惊讶的注视下打开了铁门。

“等等，林克。”

跑出门，被冷风一吹，才猛然清醒，突内斯这么大，他到哪里去找真正的陆奇呢。

他突然想到一个人，那人算起来年龄差不多，对艾菲尔先生也很感兴趣，而且同样有一个关在塞巴黑河监狱的父亲。

——木兰。

哈哈哈，他干巴巴笑了两声。发现内心并不愉快。

‘线索留给了真正的陆奇，那个我取名为木兰的女孩。’

‘回答正确。得分+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