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香乱
作者:花木于简 | 分类:古言 | 字数:132.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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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百年前的战争
一百年前,争夺天下的战争已经到了最后的阶段。站在百年后再看这场战争,张斯信早就注定了失败,但当时,他自己并未意识到。
他坐拥吴州富饶之地,几十万精兵,百位良将。这些将领大部分是他从海陵带出来的张氏宗族,也有多年征战得来的勇士,他在吴州自立为吴王已经五年,拥有江浙大片土地和财富,但他却日夜笙歌,耽于逸乐,不理政事。
所有的政事交给了自己的二弟张斯义,他这个弟弟比他更荒唐,不仅私征土地广置第宅,还在家中养了几十个声伎,每日歌舞声乐,恣意荒淫。每次打仗,不过问军事,却必定带着赌博用具和妇人,在军中玩乐宴饮。
上行下效,百官和军士有样学样,吴王的小朝廷可想而知。
总有人间清醒。
张斯信的儿子张可望以及他的三弟张斯仁,多次向吴王进谏,但他根本不听。
这天,张可望再次来到吴王府,听得父亲正在花园内看歌舞,便急匆匆寻去。刚转出长廊,却见父亲的妾妃锦烟一个人站着,正对着倚香阁的方向张望。
锦烟是父亲到吴州后纳的妾,原是吴州有名的歌妓,歌舞双绝,张斯信一见之下就十分喜欢,二话不说收到了自己的府内。
可是新鲜劲一过,他又喜欢了其他女人。偏偏这锦烟也是一个执拗性子的人,认准了张斯信,整天和他闹,惹得他十分不快,更是疏远。
张可望知道这层关系,看到她站着,正想绕开,锦烟却已经看见他,朝他走来。张可望便不好再退去,只能拱手作揖地打招呼。
“你现在还是不要去找你父亲,无端惹他生气。”锦烟道。
“锦烟姑娘说的是,只是有要事相告父王,不得不见。”虽然成了自己父亲的妾,但张可望一直称她为锦烟姑娘。
当初是他在青楼里看到锦烟,被她的歌舞所倾倒,告知了父亲,原想着让父亲同意自己纳了她,却不曾想父亲直接把她纳成自己的妾,让他十分不爽。
他不是沉迷女色之人,事情过了也就过了,父子感情还是重要的,但每次见到她要喊她为“妈”,却实在开不了口,于是依然喊她为姑娘,好在她也并不在意。
锦烟往边上让了让,张见望一拱手,从她身边走过,闻到她身边的香味,他的心不由荡了一下,她之前多水灵啊,可是,父亲不宠她之后,她的容颜像过季的花朵一样逐渐枯萎下去。女人,真是要有男人爱的啊。
张见望来到倚香阁,见父亲正坐在一群女子中间,面前矮几上放着酒菜水果,几个女子正在跳舞,为首的是父亲的新宠晴雪。只见她舞动细细的腰肢,长袖上下甩着,白皙的脸上贴着粉红的花钿,细眉长目,媚眼如丝。
美是美,可惜了,这样的日子不长久了。张见望在心中想着,考虑如何去打断父亲的雅性。
站了一会,见吴王没有要停止的意思,张见望硬着头皮上前磕头,大声说道:“儿臣有要事告知父王。”
被他一吵,张斯信的好兴致一下子就消退了。他恼怒地挥了一下手,舞伎们纷纷提着裙摆退出,身边的女子也爬起身跟着出去,晴雪看了一眼吴王,迟疑了一下也退了出去。
倚香阁只剩下张斯信和张见望父子两人。
“什么事?和你二叔说去。”吴王一脸不悦。
“和二叔说,不如和你说,他比你更荒唐。”张见望赌着气说。
“大胆。”吴王一掌拍在矮几上,几上的苹果滚落在地。
“成王他们的军队都要打过来了,你还在这里看歌舞!”张见望吼了起来,他已经对他的父亲绝望透顶,但这一次,真的不同以往。
“徐瞻基的大军已经往泰州逼来,另有常得明的部队水路往通州。”他语气急促,希望尽可能地引起父亲的重视。
“我泰州和通州都有大军守着,以前不是没打过,急什么?”张斯信不以为然。
“但这次不一样。”张见望道,“成王已经把黄河南面的地方都占了,这次大军直往淮河,明摆着要吞掉我们。”
吴王听了不作声,半晌才说:“你二叔知道吗?”
“我没告诉他,和他说有什么用?”张见望把嘴一撇。
“军队都在他手中调遣,你不告诉他,这仗我们怎么打?”
“是呀,你现在急了,当时为什么把政事都交给他?”
“不交给他,难道你来?”吴王也生气,这个儿子,真不让人省心。
“为什么不能我来?你就这么小看我,现在泰州和通州,我们的人马总共不到一万,特别是通州,守将康伯一是个贪生怕死的小人,我担心敌人一来,他自己先溃。”
两人正说着,张斯仁走了进来,他也是得知了消息急着来找吴王商量,这次再不认真对付,恐怕无立足之地了。
“三叔,你来得正好。”张见望一见张斯仁,立即道,想笑一下,却实在笑不出来。
“大哥,把二哥叫来一起商讨一下吧,赶紧拿出应付方法来。”张斯仁道。
吴王想了想,差人去请老二,但不多久,回报说张斯义喝得酩酊大醉,无法前来。
“真真混帐。”张见望在心里骂道,看父亲脸色亦有不悦,便道:“父亲,我们不如召集臣僚开会商讨吧?”
“那帮混蛋有用吗?”张斯仁咬着牙,拳头击在几上,说:“现在重要的是保住泰州,通州即使丢了,问题不大,但泰州是南北要冲,失泰州,淮河南北俱危。”
“现在泰州谁是守将?”吴王问。
“张旺海。”张斯仁道。
吴王点点头,“旺海是二伯之子,可靠。”
“他自是不会投敌,可是他是否能御敌?”张斯仁皱着眉,“我没有信心。”
“坚持两日就行,可以调淮安的兵去救援。”张见望说,“这两日,我们通州营的人也可去救,放弃通州,我同意三叔说的保泰州。”
“调兵需要斯义的手谕。”吴王微叹口气,“三弟你去趟他府上吧,把他弄醒。”
张斯仁点头,这个时候,他的两个哥哥居然都在寻欢作乐,实在是因为这五年太安逸了。
成王在北方不断争战,攻城掠地,而他们坐拥着最好的城市和土地,不思进取,反而因为纵情享乐,收刮民脂,渐渐失却了民心。
此消彼长,两者间的差距可想而知。
对于张旺海在泰州能不能守住两日,他是一点信心都没有的,何况,现在他还没有拿到调兵的兵符,最重要的是,要将信息传递给张旺海,让他做好应战的准备。
张斯仁着急火燎地往张斯义的府上去,刚到府门前,却见他的管家张阿二站在门前,见他来三步并两步地迎上来道:“二爷崩了。”
“什么?”张斯仁不敢相信,刚刚还说喝醉了酒。
“就刚才,喝多了,我们以为他醉了,结果却是没了气。”张阿二拽着张斯仁的衣袖就往里面走,“三爷快来看看还有没有得救。”
“去叫郎中了没有?”
“去了,还没有来。”张阿二答话间,两人来到府中厢房,刚才张斯义喝了酒不醒人事,被家仆抬到厢房休息。
此刻,他正仰天躺在榻上,口角流着涎水,却是没有了气息。
张斯仁一见,便知已经死去,也不管他,拉过张阿二问道:“二爷的传令玺在哪?”
“在书房。”“带我去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