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周雨竹是个关键。”

回到府内，承琪整个身子嵌进了躺椅，一动不动。

玉奴搬了个交椅坐到他旁边，眼神朦胧问他：“你要不要睡会？我困死了。”

承琪眼睛直愣愣地：“你睡吧，我捋捋。”

“那我也不睡了，帮你一起捋。”

“你去睡吧。”承琪望向他：“昨天一晚上受惊了。”

玉奴笑：“我受啥惊？惊的是柳霄。”他的手搭在躺椅的枕部，手指抚着承琪的头发道：“我告诉你啊，他要绑我，比我还紧张。”

“你干嘛跟他走？”

“好奇呗，就想看看他要怎么样。”玉奴道，“不过你来得也太晚了。”

承琪微叹了口气：“我在和周雨竹喝酒。”

“他们两个人的话你信吗？”

承琪微闭起眼睛，长睫毛颤着：“现在得到的信息都是各人的说辞，但说辞，真或者是假都要去核实。有很多解释不通的地方。”

玉奴道：“捋捋啊。先说冷什么的说的那五件事，你问过她了，第一件她说没有遇到过来自荆州的人。第二件，那个带她走的居然是周雨竹。第三件，就是指昨天的事。第四件、第五件就更离奇了，怎么多了一个私生子？还和你爹、勤王有关？”

“所以要查啊。”承琪的眉头皱了起来，玉奴见了将另一手的手指去抚他的额：“别皱眉，有皱纹。”

承琪的眉头皱得更紧：“谁在乎皱纹啊？”

“我在乎。”

“我又不唱戏，有啥关系？”他讲完感觉到玉奴的气息发生了变化，立即道：“对不起，没别的意思。”

“我知道你烦着呢，但事情总得一件件做。”玉奴做了个深呼吸，道：“我没想通啊，这些事都和周雨竹有关，那他为啥不直接告诉你，每一件事都要绕个大圈子要你花费功夫呢？”

“我也想这个问题，这到底是为什么？”承琪将抚他额头的手拿开，攥在手里突然用了力，玉奴疼得咧嘴：“你干嘛？”

“除非，他在试探我。”承琪道，“他一直在试探。”

“试探你的能力？”

承琪盯着他：“不仅是能力，更是查明真相的决心。他肯定知道很多，但他不告诉我，是因为他不相信我。”

“他凭什么不相信你？”

“他凭什么相信我？我在他眼里是疑犯。而且，我仍怀疑他的身份，真是周艾林的儿子吗？”承琪直起了腰：“你不困的话我们去找老铁。”

这时顾加笑和罗军同时进了书房，顾加笑手里拿着卷轴，而罗军怀里则抱着一个大布袋。

他将布袋放在桌上，解开系着的袋子：“公子啊，你这几天写了多少密信啊？全是回你的信。”

说着将袋子倒拎起来，里面的信纷纷抖落在桌上，足足有近百封。

玉奴惊叹道：“周雨竹要的就是你这种能力。”

承琪眼睛望向顾加笑，他将画展开，玉奴道：“不就是昨天关我的地方吗？这画哪里来的？”

“冷梦萱家里。”承琪道，“你仔细看，是不是香芜苑？”

“怎么不是啊？那个小丘，那个楼阁，还有上山的小路。”玉奴说道，头左倒右倒地看画，承琪道：“很像，是吗？”

“很像……但不是。”玉奴看出了不同，承琪点头，“香苑苑是有走廊的，但这画上的楼阁没有，而是窗子直接就对着路。”

“屋顶也不一样，我们昨天那个是重檐的，画上的是单檐。”玉奴道。

“对，而且画上明显的是一男一女。”承琪的眼睛闪着光，罗军道：“如果不是一个地方，那意味着什么？”

“那就是在告诉我们，有一个地方和蘅皋很像，而且，代表的是……”他收了声，目光沉了下去，随手取过桌上的一封信，拿起竹刀拆了信封，抽出里面的纸细读。

“帮我找找有没有薛彪的。”承琪道，他们三人走到桌前，开始在信中寻找着。

承琪退开两步读信，这些信都是布在各地暗棋的回信，他不久前已经发布密令，让各地查洪宣元年到现在与夏、周两人相关的事。无论是他们亲自参与的，还是与他们有关的，都事无俱细上报。

这样报上来的信息太庞大太复杂，承琪不怕，他只怕遗漏，他需要别人来将那一年发生的事还回到他的脑海里，他需要找到那一年的记忆，然后找出事情的真相。

玉奴将一封信拿起晃着：“要不要拆？”

见他点了头，玉奴将信拆开，瞟了一眼惊道：“周耀祖死了。”

顾加笑和罗军丢了手里的信都凑过来看，承琪站着没动，只是道：“念。”

玉奴将信念了，薛彪在信里大致说明了他在荆州所做的事，现在他和陈兴仍在查。

“陈兴怎么去了荆州？”顾加笑疑惑道。

薛彪并未讲陈兴去荆州的原因，这封信看着写得很仓促。

玉奴哼道：“周耀祖明显是被灭了口的。”

“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承琪喃喃道：“陈兴在荆州，挺好。”

他走向书桌，将信往布袋里装，大家见了也帮着他装。罗军问：“公子这信你不读了？”

“要读，换个地方读。”他把布袋子的带子扎紧，对顾加笑道：“你去关照厨子，这两天做饭清淡些，让覃伯把清风堂打扫一下，我要住里面去。”

把布袋交给罗军：“哪也不准去，到清风堂等我，我和玉奴先去都察院。”罗军将袋子紧紧抱了：“放心，我护着。”

去都察院找老铁，老铁坚持不开口，他现在只能让玉奴用非常手段了，幸好之前见玉奴用在两位老太监身上，并未对他们有啥伤害，承琪心里总算有些安慰。

“我能保证他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玉奴道。

承琪想起了绿萝，昨夜冷梦萱提到她的时候，他的心就开始疼，之前去满庭芳，那么多姑娘，他的目光只在冷梦萱的腰上，等边关回来之后再去，每次都是有目的有安排，哪有心思看姑娘了？

等他叫了她来弹曲，她已经瞎了眼睛，她大概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没有见过他相貌却全心全意爱他的人。

“玉奴，我是不是真的辜负了很多人？”他问，眼泪滑出来，在脸上淌着，一滴滴落下。

玉奴摇头：“和你没关系，如果因为你没去听戏，没有去看她跳舞就恨你，那么这个世界上恨你的人都塞不下京城了吧？”

他轻叹道：“他们，不是恨你，而是恨他们自己。”

承琪听了含泪笑着道：“我发现你很会安慰人。”

“我是唱戏唱多了，每出戏，都是一场人生。”

“可是，一场戏唱完还有下一场，而我们的人生却只有一次，我辜负的人，恐怕没有机会和他们说对不起了。”

“承琪，你为天下人做的这些事情，又有几个人对你说声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