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王府的花园里，承琪坐着轮椅晒太阳。玉奴站在他身边，正将鱼食往池里丢，池里的锦鲤纷纷围上前抢食。

“这鱼不知饥饱，你可别喂死了。”见他丢了好多鱼食下去，承琪拉住了他的手：“再喂，真撑死了。”

玉奴笑道：“这鱼不知饥饱，这人总知吧？可为什么有那么多人贪得无厌呢？”

承琪盯着鱼问玉奴：“我自小不愁吃穿，不太了解那些人的想法，玉奴，你的日子比我差点，你是怎么想的？比如，对钱的这个想法？”

玉奴将手中的鱼食全部撒进池子，拍了拍手，道：“你也知道的，没钱啥事都干不了，你上次没钱不是还愁？老百姓没钱肚子吃不饱，那日子怎么过啊？钱，当然是越多越好，最好啥也不干就有。”

他转头望向承琪：“你出身好，啥也不用想，要什么有什么，但其他人可不是这样。”

“所以，他们要想尽一切办法得到？”承琪回想着周雨竹的话，“可能真是这样，我毫不费力拥有的东西，却是很多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的。”

玉奴摇头：“他们看不到，你拥有的是这些身外之物，可付出的却是……”他闭了嘴，盯着池里跃出水面抢食的鱼。

承琪望着他，嘴角浮上一抹笑容：“最近我睡得多，经常做梦。我会梦见第一次见你唱戏的情景。你像个……仙女。”

玉奴转过眼来也笑：“我也记得，你坐在人群中，戴着面具，闪闪发亮的。”

“快一年了吧，时间真是快。”

玉奴的手按在承琪的肩上，替他轻轻揉着：“真没想到，我会成为你的朋友。”

“你们张家大大，当时怎么假死的？是只有你知道他没有死吗？”承琪猛地将手按在他的手上，用力握住，玉奴不由停了手：“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张家老大死的时候，玉奴刚去学戏不久，平时都是住在贵阳的戏班子里，有一天张家来人将他接回去参加张老大的葬礼，当天张家宣布张锦华是张家新的老大。

玉奴觉得这一切和自己没有关系，他当时唯一想的就是如何能不学戏，实在太苦了，但父亲对他说：“学戏是神君要求的，不学，张家人都没好果子吃。”

父亲对张老大死因的猜测是因为张老大想把财宝献出去，才被神君杀了。“要听神君的话。”

听话，就是神君让他们干啥就干啥，具体是些什么，玉奴当时年纪小并不知道。

十六岁成了角，回到张家，族人为他庆祝，那一天他喝了很多酒，喝得迷迷糊糊地回到房中，半睡半醒之间，感觉到有一个人站在床前。

他睁眼，看见的却是死去的张老大，不由惊恐地叫了起来。张老大捂住了他的嘴道：“玉奴，别叫，我没有死。”

见玉奴满眼怀疑，他继续道：“我骗他们的，我没有死。”

玉奴点头，他放了手：“我不死，张家人就都要死了。”张老大坐在床沿上，伸手摸着玉奴的头。

“可你为什么现在告诉我？”玉奴颤声问，一个死人突然出现，像梦般不真实。

“因为你长大了，你可以帮我。”

“锦华姐知道吗？”

张老大摇头：“现在只有你知道。”

“为什么是我？”

“张家，将来要交到你手上的，锦华，她是个女孩子，不成。”张老大望着他：“我需要你的帮助。”

“张家有很多暗道和秘室，我就把他藏起来。”玉奴反握着承琪的手，回想着：“其实我一直在外面唱戏，很少回张家古堡，他在不在那里，到底在做些什么，我还真不知道。”

“他有说过为什么他不死张家人会死吗？”

“他说，张家的财宝不在神湖底下，到底在哪里，只有神君知道。神君利用紫星教，替张家的人拢了一批东西，张锦华买通官员的就是这些东西，不是张家的。当然，张家也在替紫星教做事。如果不答应，他们就会杀了张家的所有人。”

“你们张家世代守着的财宝，怎么张家人不知道，反而神君知道？”承琪不解。

“有原因，但我不知道。”玉奴闪着眼睛，咬住了嘴唇。

承琪背对着他，看不到他的表情，感觉到他不说话了，便问：“他怎么和神君联系的？让你跟着我入京是要杀皇上吗？现在张海涛被抓了，你又不行动，他有指示给你吗？”

玉奴转到承琪面前：“我们来京城的张家人，已经很久没有收到贵州的信息了。”

“贵州那里我没有得到什么异常的消息，你们张家很安静。”承琪沉思着道。

“我爹都没有消息来。”玉奴面色不太好，之前离家不觉得想念，是因为近，想家随时可以回去，现在远隔千里，说不担心不可能。

“我让修王颍璜派人去张家给你捎个信。”承琪对他说：“等事情办完，你想回家或者接二老入京，都成。”

玉奴眨着眼睛不说话，想了半天问他：“你累不累，要不要回房休息？”

正准备推他进屋，家仆来报说欧慎之来了。

欧慎之跟着家仆进了花园，见承琪坐在轮椅上，他一下子想起初见他时的模样，骑着骏马的锦衣少年，眼里全是无邪纯真的光亮。

而此刻的他，苍白、憔悴，深邃的眼睛望不见底，见他来了，虽然脸上浮起了笑，但那笑在欧慎之的眼里，却是疏离和怀疑。

承琪不信任他了？

玉奴将承琪推到书房门口，他站起身踱步进屋，望着缓步跟来的欧慎之，问：“欧大人的腿怎么了？”

“受了风寒，贴几副膏药就好了，倒是公子你，要多保重啊。”

承琪笑笑，在圈椅上坐了下来，道：“姬先生吩咐，多吃多睡，少动少说，你说我会不会变成猪啊？”

欧慎之道：“早该如此。”他自己也坐下后，将刚才萧子瞻和他说的话讲给承琪听，末了似乎是自言自语地道：“这萧大人讲到此书不知何意，问公子查旧档，也不知担心什么？”

承琪道：“贤妃入宫，百官对你背后有些议论也是正常的，欧大人不必为此担忧。至于萧大人的话，也无非是好事者的好奇心而已。”

欧慎之眼睛往承琪身上扫去，喃喃地说了句：“我这官得来光明正大，不想被人说靠清瑶关系，只是无法张嘴解释。”

承琪微笑地望着他：“你欧慎之处心积虑，不就是为了将清瑶送到皇上面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