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的狱中，张锦华仍被关着，颍玳是王府公子，待遇比她好些，但承珞没有下旨释放，所以依然只在牢中待着。

吃穿不用愁，颍玳需要一些笔墨纸砚和书籍，也能得到满足。

只是，漫长无尽的等待，却让人心焦，就像一场没有止境的梦，期盼梦醒却又害怕醒来。

失去自由的日子太难熬，既然不死，颍玳还有一个期望，新帝登基，会不会把自己像父亲一样放出去，什么王侯是不想了，哪怕是个庶民，也比在这无边的黑暗中强得多。

颍玳在牢中无事可做，便整日胡思乱想，在纸上写了很多首诗，无非表达郁郁不得志，借思念美人来寄托自己的志向。

但他却不知，这样的做法会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

他丢弃在地上的纸，被牢役捡了交上去，辗转到了范波手里，范波呈给皇帝，承珞一看，颍玳想做皇帝之心不死，亏得自己还顾及兄弟情义不杀他，并且让颍璜依然继承了王位。

这颍玳，实在可恨。

范波见皇帝生气，便道：“修王二公子，据微臣所知也是受了紫星教的蛊惑，从贵州押来京城，至今没有好好审过，要不秦少卿上任，由他审一审如何？”

承珞瞟了他一眼，心想也是只老狐狸，不过这个提议倒正合心意。

这颍玳的确该审一审，原本承琪回京要审的，结果一回来就处理玄玄子的事，后来又挨了廷杖，又其他乱七八糟一堆事就耽搁了，现在让秦泰宁去审，正好也看看他的能耐。

秦泰宁接了任务，并不着急提审颍玳。

颍瑷是至德帝安排在紫星教的人，他清楚的很。颍瑷见过神君，并且把神君要杀新帝的事传给载铭，这才让载铭杀了神君，解除了承珞登基之危。

这件功劳，颍瑷至今没有得到赏赐，而随着平王的逝去，当年的知情者刘冰也故去，知道这件事的只有他和陶德彰等少数几人。

现在颍瑷失踪，会不会已经被紫星教的人害了，也未必不可能。

颍玳的行为，虽然有他自作自受的一部分，但也有平王和颍瑷的设计。皇上让他审，不在于审的方法，而是皇上想要什么样的结果？

千万不能审来审去，最后审到自己头上来。

皇帝需要你的时候，一切都是非常手段，皇帝不需要你，那么这一切都可以让你送命。

秦泰宁去了牢房，并不提审颍玳，而是把张锦华单独拎了出来。

关了大半年，张锦华的容颜已不似当初美丽，身材也变得臃肿和松弛。三十多岁的女人乍一眼看去犹如老妪。

幸好牢房没有镜子，否则张锦华死的心都有了。

女人，如果没有了容貌，她凭什么周旋？虽然容貌不是最重要的，但她张锦华，就是靠着青春美丽才能将修王和颍玳玩弄于股掌之间。

跪在堂下，秦泰宁命她抬头，与堂上大人四目相对，张锦华在记忆中搜索着是否见过此人。

她在贵州见过很多当官的，几乎所有人都拿了她的好处。这个人肯定不是贵州的官，但看着又似乎眼熟，她眯起眼睛，仔细地想着。

秦泰宁见她现在这般模样，不由一声叹息。

这红颜真是经不得一丁点摧残，眼前之人哪像当初般艳丽明亮，完全似一个灰头土脸的农妇了。

“张锦华，本官是大理寺少卿秦泰宁，今日提审于你，所问之事，汝当据实回答，有半点虚假，莫怪本官大刑伺候。”

张锦华笑了一下，并不答话。

“张海涛是张家人，按辈分是你的叔辈，你把他如何进宫、如何害皇上之事从实招来。”

“大人要知道张海涛之事，去问他便可，何必来问我？”张锦华尽量挺直了身子。

秦泰宁道：“张海涛自然已经招了，本官问你只是看你是否说实话。态度好才可以活命。”

张锦华眼睛一闭：“本已不打算活，何必以此相挟？”

“你是被丢弃的棋子，入牢这么久了，神君根本没想过要救你。”秦泰宁摇头叹息：“可惜了，张锦华。”

张锦华睁眼道：“有什么可惜的？做这事，就准备掉脑袋的。但琪三答应过不杀我们张家人的，不能不作数。”

“琪三公子说的话自然作数，但他有条件，那就是你得配合。”秦泰永一招手，衙役拿来一面铜镜，举到她面前，她的眼睛往镜子里一瞧，顿时整个人僵住了，进而瘫倒在地，面如死灰。

要一个女人服软很容易，打击她最得意最自信的一面。

张锦华的得意自信无疑就是她的容貌和身材。

虽然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身材发生了变化，但因为没有镜子，她仍保存着一点盲目的自信。现在，连最后的自信都击得粉碎，她什么都没有了。

颍玳如果再见了她，也必定不会喜欢她了。

她连泪都干了，双眼空洞，秦泰宁的声音传来：“本官倒有一法可以帮你恢复容貌，唯一的条件，就是你把实情讲出来。”

秦泰宁要获得张海涛利用勤王入宫的细节，这一部分不在颍瑷的计划之内。颍瑷的计划应该只想引承琪去贵州，张海涛入宫害皇上，颍瑷绝对不会这么做。

可惜张海涛已死，无法从他口中获得事情经过。秦泰宁没有告诉张锦华，是怕她胡说一气，反正死无对证。而勤王，在没有证据之前也无法去询问，何况当年他曾和平王、端王是一起的。

其中一定是有缘由的，现在只能从张锦华身上撕开口子。

她瘫坐着，一时间失了魂一样，过了许久才长吸了一口气，喉咙里发出“咕咕”之声，哑声问：“大人，真能使我恢复容貌？”

秦泰宁道：“本官说话向来作数，你可以一试。”

“如何试法？”

秦泰宁笑道：“若本官能去除你的皱纹，你对本官讲如何将张海涛送入勤王府中。如何？”

张锦华似信非信，秦泰宁继续道：“先除皱纹再讲，你不吃亏。”

“之后呢？”

“之后？你还想恢复什么？恢复一样你便讲一件，如何？”

“需要多久时间？如果我都讲出来，还要坐牢吗？”张锦华问，如果仍回大理寺牢中，即使恢复了容貌那又如何？

秦泰宁道：“至于回不回牢，本官现在无法答应你，得看你招供的是不是真的，有没有用，皇上免不免你罪。但有一点本官倒是可以确定，你要比现在漂亮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