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香乱
作者:花木于简 | 分类:古言 | 字数:132.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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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5章 待时机
京城下了一场初雪。
雪花一瓣一瓣地飘落下来,不一会儿就在红色宫墙的琉璃瓦上铺了厚厚的一层。
天地被笼罩在茫茫白色之中,清瑶望着这铺头盖脸的大雪,想念江南的细雨。
江南的冬天,也下雪,只是那雪常常和着雨水飘然而下,一落到地上很快就融化了,偶尔大些,堆在墙头屋顶,仅仅是薄薄的,隔日即化。
江南的雪,是暖的。
清瑶手里攥着承琪给她信,内容非常简洁,只“待时机”三字。
待时机?什么样的时机才算时机?皇后宫里闹出那么大的事,皇上并未对皇后有任何举措,甚至连句责备都没有。
是因为时机没到吗?承琪你在等什么?你就对我如此惜墨如金吗?多写一个字都不愿意?
清瑶知道他的心思,因为知道,才心中郁结,人不能在一起,还不能在纸上多写些相思?哪怕一首诗,一阙词都成啊。
“待时机”,你给大臣们写的信都不止这几个字吧?
可是,就这三个字,她还是看了很多遍。
她用手指在每一勾每一划上反复描着,他写这三个字的时候,是什么表情?他有多想自己?是笑着还是皱眉?
你不能再皱眉了,两眉之间的川纹不该出现在你脸上,你是我心中的少年承琪啊,那个骑着高马,戴着玉冠,冲着自己盈盈而笑的少年承琪。
清瑶从枕下拿出玉佩,秦泰宁将它还来让她心中充满了感激。她有两件承琪的物件,一是玉环扣,二是青玉佩。
但承琪身上没有任何她的东西。曾经给他的牛角簪子不知落在何处,当年他就是为了寻这簪子才走进了夏府,遇上了改变一切的那场杀戮。
他丢了簪子,也丢了她。
命运,为何要给他们开如此大的玩笑?
清瑶不明白,承珞也不明白。
他坐在寝宫里,大殿的门开着,漫天飞舞的大雪在他眼里就是一团迷蒙的雾。
紫星教在他爷爷那里就存在,是父皇和几个叔叔帮着他才能顺利登基,他这近二十年的太平,是平王、端王暗中竭力维护,至死都没有告诉他。
修王虽然可恨,但他的儿子颍瑷十几年来潜伏在紫星教里,现在生死未知。勤王看似不关心国事,也是忠心耿耿一心护着他,虽然带着玄玄子入宫,初心却是为了他。
而承琪,他都不敢去想,一想他的心头就颤颤的,姬无用的话犹如重锤敲在他心上,将他的心击得粉碎。
“皇上,容臣说实话,琪三公子恐怕只有半年阳寿了。”
“胡说!他来朕这里,气色与精神皆佳,如何只有半年?”承珞哪里肯信。
姬无用磕头:“公子为了蒙蔽他人,特意服用了一种药物,它能使人暂时保持精气神,实则却是将他体内元气消耗殆尽。”
承珞愣愣地:“他为何这样做?”
“公子的本意想用两年的时间换皇上与天下的太平,只是,日夜操劳,劳神伤体,并非能如他所愿,现在他昏迷在床,臣今日前去诊视,汤石之剂,已难回天了。”姬无用讲着讲着,不由落下泪来。
“那要如何救他?”承珞身子前倾,汤石之剂不能救,或许还有其他办法。
姬无用道:“臣平庸,只能勉力维持,公子若要回天,需遇一高人,但此人是否存在,是否能遇上,实属靠天意了。”
天意?如果苍天有意,为何会如此捉弄于人?
承珞回想着自己在位的这些年,自己虽不是一代明君,没有伟大功绩,但也勤政爱民,有小过,无大错。没有战乱纷争,天下一片祥和。
如果老天爷真有眼,至少能看到他对百姓的爱的吧?却为何还要夺走他唯一的知己?
他站起身走出殿,迎着寒风张开双臂,抬起头冲着天空发出一声嘶喊:“上天!如果是朕有错,请惩罚于朕,不要殃及他人。”
寒风卷裹着雪花扑上了承珞的身体,脸被风吹着,犹如寒冰般刺骨,他继续喊道:“上天!若能换承琪寿命,朕愿意以自己的命相抵。”
滚滚热泪顺腮而下,孟巍等一干太监远远站着不敢靠前。最近皇上心情极差谁都看得出来,虽然抓了听风,查紫星教的事有了些眉目,依然充满了重重困难。
摆在承珞面前的,不单单是紫星教,一入冬季,边关防务吃紧。
瓦剌、鞑靼等游牧民族没有了粮食来源,又将不断侵扰我民,而在此时,李则简病重,却不是一个十分好的消息。
虽然承珞很希望他死,但不能现在死,如果能拖到春天,就能给朝廷准备的时间。
他和萧子瞻提了两次要调换边防人手,萧子瞻总以没有合适人选搪塞。
李锐确是重要,甚至无人可替,但这边关的守卫不能仅依赖于一人。
“萧子瞻,你是两朝元老了,这兵部在你手里不少年了,难道就没有一个合适的人选?”承珞问道。
萧子瞻阴着脸不说话。
承珞提高了声音:“若边关防务只靠一人,也是你的失职。朕不想在朝堂上责备于你,但你的确有过。”
“皇上,臣深知自己有过,但这近二十年来,皇上只信任李锐一人,臣之前曾调去一些将领,皇上非但不给他们兵权,反而让他们处处听李锐安排,有想法有能力无处施展,现在……臣以为此事不能全怨臣一人。”
“你……”承珞一时被噫得没话,的确被派往边关的将领,他都要求唯李锐之命为是,这李锐仗着有战功,在边关独断专行也是出了名的,但承珞总是听之任之。
此刻被萧子瞻一怼,虽恼他无礼,想想确是这么回事,于是他放柔了声音:“萧尚书,你看看有没有合适之人,派往边关前去锻炼呢?”
萧子瞻低着头思考,过了半天才抬头道:“臣有一人,但此人并未在军中待过,也不是朝中之人,却熟读兵法,武艺高强。如皇上不弃,倒是可以一用。”
“是何人?”
“此人是微臣一远房表亲,也姓萧,少年时就习武,爱读书兵,只是未曾去考功名,但微臣与他交谈,深知他的雄韬伟略。”
承珞双眼放了光:“哦?若此人真有本事,倒是可以一用。”
萧子瞻道:“他就住在直隶,若皇上同意,微臣可让他进京。”
“好。”承珞道,“你急速将他召来,朕要见他。”
萧子瞻磕头离去,陈子清从屏风后转出,朝承珞行礼。
承珞道:“都听到了?”
陈子清点头道:“公子所料不错。”他笑着,两眼放光:“若真是如此,可以一并端了。”
承珞道:“别太激动,你替朕拟旨,命山东都指挥使邬佐,云贵总督白成如以及西南将军陈宏儒各遣五千精兵集结,暂由高沐安统一调度。”
陈子清离去之时,殿外大雪已停,在变成一片白色的宫城中,红色的宫墙显得格外亮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