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困，夏倦，秋乏，冬眠，一年四季皆可睡。也没见人这么睡过。”周全撑着脑袋，望着床上沉睡的萧毅，自己也迷迷糊糊的。

自打前天将萧毅从青楼背回来，他已经躺两天了，人没死，也不醒，就是睡觉，连呼噜都不打一个。

周全没见过他这样，以前他从不睡懒觉，每天卯时未到即起，到院中练拳舞剑，晚上不到亥时就睡，生活规律地就和在武当山上没什么区别。

当然，迷香这种事情还是第一次遇上，周全昨天又去了如雅苑，大门紧闭，问了隔壁店，说让端王的人给封了。

周全有些想不通，听老鸨讲的意思是端王的人让她开的这店，怎么端王又给来封了呢？

他记得到龙门镇之后，就听人讲端王来了湖北，当时龙门镇也闹腾过了一阵子邪教，官府贴了告示，要入教的人退教。

小二曾经一本正经地问过他们是不是那个教的人，见他们一脸迷惑又笑道：“你们两个小孩子，想想也不可能。”

端王到湖北之后，邪教就没怎么听到人们提起了。

周全觉得这个端王很厉害，去武昌府的时候，对萧毅说能见见这个王爷就好了。他记得萧毅当时笑了：“王爷能轻易给我们小百姓见到的嘛？”

他现在就见到了，早就听说端王年纪很轻，但没想到并不比自己大多少，而且，真的是气度不凡啊。

周全的眼光落到萧毅身上，仔细回想着，这端王的眉眼倒和萧毅有一丁点儿相像，这萧毅吧，穿上王爷的衣服，说不定比他们还好看呢。

周全迷糊着胡思乱想，只听得床上一声长长的哈欠，萧毅伸着懒腰坐起来，直直地望着周全发愣。

周全道：“你醒啦？”

萧毅四下望望：“这是哪里？”

“客栈啊。”

“我为何到了客栈？”

“我救你的啊。”周全站起身，指着自己的额头，“我，为了救你，被人打破了头，你还欠我一顿生日酒。”

萧毅盯着他的脑袋看了半天，猛地从床上蹦了起来，直直地往外跑。

“干嘛去？”周全伸手去拉他，他的身子已冲到门口，和进门的清瑶撞个满怀。

“醒了？”清瑶望着脚步不停的萧毅背影，问周全。

周全点头：“刚醒。”

“风急火燎地干嘛去？”她走进屋里，原本想来看看他醒了没有，若再不醒，她只能给他扎针试试。

周全一摊双手：“估计急着上茅房。”

清瑶脸微微一红，转身往回走：“既然醒了，等下你们来我屋里。”

清瑶的屋里飘着一股淡淡的香气，萧毅进门耸了耸鼻子，打了一个喷嚏，清瑶想了一下问他：“你除了吃笋会过敏，还有哪些东西也会过敏？”

萧毅摇头道：“没有啊。”望了周全一眼，周全也摇头，表示并没有在意。

他说自己跟着大仙去了如雅苑，然后有姑娘坐在身边，他不好意思说姑娘的嘴唇碰到了自己，只说闻到了香味，之后他就不记得了。

讲完之后见清瑶脸色凝重，小眉在旁默默垂泪，他转脸望向周全问道：“怎么了？”

自己睡了两天，醒来仍觉得晕乎乎，周全说小眉差点被卖到青楼，他和打手们打架，把萧毅从青楼背回来。

萧毅感激地望着周全，又望望其他几人，他感觉发生了更严重的事。

“吕大官人死了。”周全道，“就是那个儿子复活的吕大官人。”

萧毅有点懵：“他怎么死了？他为什么没复活？”

吕大官人就是和大仙一起走进如雅苑的人，他和大仙刚坐下喝酒，就听到老鸨蔻娘指挥着两个小厮将晕倒的一个人抬进屋去。

大仙凑过去一看道：“这小子昨天晚上坏了我的好事，今天怎么又来了这里？”

蔻娘道：“你一点也不小心，他明显是冲着你俩来的。”

吕大官人奇道：“这人如何坏了你的好事？又为何要跟着我们？”

大仙摇头：“不清楚，昨天本来有个小娘子可以享用，偏他进来差点杀了我。”

吕大官人道：“别管这些了，做我们的事要紧。”

没说几句话，就看到油腻男人带着小眉进来，大仙道：“就是这个小娘子。”

蔻娘笑道：“那就交给我吧。”眼见着小眉被拉到后院，大仙准备再去享用的时候，没想到又冲出一个愣头青，硬是要抢小眉。

一顿乱打，吕大官人躲在一边暗自叹气，都什么跟什么啊，想想还是回去得了，走到门口，一群身材壮硕之人直直冲了进来，叫道：“端王到此，闲杂人等闪开。”

吕大官人变了脸色，想贴着墙边溜走，却被一人抓住衣领摔了进去，他蹲下地上，看到端王进来，他的人将青楼所有人都提溜到大厅，连打架的小子都被绑着扔在地上。

端王问了老鸨话，将她带走，其他的人都赶了，他随着众人走出院子，急急地跑回了家。

一进家门，就让家仆把门关上，把老婆儿子都叫来：“赶紧收拾东西走。”儿子问：“父亲，为何如此匆忙？”

“端王来了，已经抓了蔻娘。”吕大官人低声道：“今晚整理好东西，明天一早就走。”

“结果根本没有等到明天，他儿子在戌时进到他书房的时候，就发现他已经死了。”周全道，“他们报了官。”

萧毅张了张嘴，想说却没有说出来，他总觉得哪里不对，但一时找不到头绪。

清瑶道：“吕大官人毒杀了小眉的父亲。”小眉哭得更厉害了，小絮拿着帕子，一手拍着她的背，一手替她擦眼泪。

罗军望着萧毅道：“吕大官人和大仙勾结，弄了一出他儿子溺水死亡又复活的闹剧，用来骗人钱财。小眉的父亲那天替吕大官人去给大仙送东西，无意间发现了他们骗人的把戏，所以他们就害了他。”

萧毅道：“这些都是谁说的？”

“大仙，就是拐子李，那个老鸨交待了，他被抓之后招供的。”

“可是……”萧毅仍觉得有不妥之处，

“你是说谁杀了吕大官人，是吗？”清瑶见他满眼疑惑，替他说了出来。

萧毅点头，又摇头：“不止是这个，我总觉得有一个地方很奇怪。”

他突然睁大了眼睛：“如果吕大官人和那个所谓的大仙只是骗人，即使被发现了，也不至于到杀人的程度。就算他们犯了这事，但端王来了，他为何急着要走？”

他继续道：“他们又为何去青楼，为何我跟着，那个老鸨要让人迷晕我？肯定还有比这个更不可告人的目的。”

清瑶和罗军对望一眼，萧毅睡了两天，不知道他们这两天做了什么，但他醒过来分析问题的能力出乎他们的意料。

罗军将眼神定定地落在他身上，心想着如果真是公子的弟弟，那他也是平王的儿子，这脑袋瓜子肯定不差，如果他能帮我们，太后就多一个聪明的帮手。

想到这里，他不由抽起嘴巴发出了一个隐秘的微笑，萧毅见他表情怪异不由朝他多看了两眼道：“罗大哥，我的话不知对不对，只是我的感觉。”

罗军点头道：“有道理。”

他们已经在县城暗查，端王承璟之所以来这里，是因为在桃源县城所辖范围之内，出现了有人假借端王府之名，在各地做着买卖田地、垄断货物、购置房产等许多敛财的事情，这些事端王之前并不知道。

直到上元节那天，在肖家镇有人因为田地纠纷互殴至死，到官府报案的人说是端王府的人行凶杀人，这才引起了承璟的注意。

这是他们这两天暗查得到的信息，还没有找承璟核实，清瑶不想暴露身份，同时也想看看他会如何处置。

从十八岁就藩到现在，承璟应该成熟了，作为藩王，如果处理不好这事，很容易激烈民变。

问题是，谁在冒用他的名义做这些事？

罗军回来告诉清瑶之后，他说道：“很像当年的修王。”

贵州修王载钊曾被人控制，有人假借他的名义增加税赋，征兵囤粮，意图谋反。现在端王之事虽不至于像修王那样严重，但手法很相似。

当年这事是紫星教所为。如今又是何人？

昏睡了两天的萧毅一下子就抓住了问题的关键，青楼的老鸨和骗人的大仙，以及被杀的吕大官人都和这件事有关，但他们背后还有一个人，这个人拿着端王府的玉牌到处行骗。

萧毅又说了一句：“只杀吕大官人，而不杀大仙，说明姓吕的知道的事比大仙更多，小眉的父亲看见的也可能不是他们冒充大仙骗人，而是更加见不得人的事情，他们不得不用杀人才能来掩盖。”

周全拍掌道：“萧毅，这两天把你脑袋睡聪明了吗？”

萧毅瞪他：“我本来就比你聪明。”

清瑶望着萧毅道：“你分析得没错，只是端王的事，自然由他去管，我们就不用插手了。”

“可是，小眉的父亲就白死了？”萧毅望着小眉，想起自己的养父母，杀害他们的人还未找到，他红了眼睛。

一时大家都不作声，只有小眉轻声地抽泣，清瑶叹了口气，道：“罗军，贵州那里有消息吗？”

罗军道：“暂时安稳。”

“那我们就在湖北多待会，我也想看看，承璟到底准备怎么做？”

她的声音不高却是威严，说这话的时候，罗军本能地挺直了身子恭敬听命，萧毅望见，顿时心中起疑。

这个女子居然敢直呼端王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