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面人望着萧毅：“你一点都不记得我吗？公子，我是小昭啊。”

萧毅在记忆中寻找着他，听他所说，他和承琪从小就建立了友谊，应该还不是一般的关系，在梦中，他似乎是一团模糊的影子。

他摇了摇头：“我现在记不全以前的事。”

小昭笑道：“自然，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么你经历的一定是件极其诡异和难以置信的事。”

他朝他走来：“但是，公子说过，即使是残缺的，这里不缺就好。”他右手握拳击打着自己的胸膛：“小昭对公子的心从来没有变过。”

“可我分明听到你要杀我。”萧毅冷冷地道。

小昭指着地上的人：“不是如此，我怎么将他骗出？”

“你是要杀他？”萧毅不明白，他们不是一起的吗？

小昭盯着他：“我不知道你的真假，看起来并不像真正的公子，只是……”

他举手在他面前一晃：“你并没有戴人皮面具，这张脸是真的。”

他退开两步：“如果你真记不得了，我来告诉你我们之间的故事吧。”

魏晨被罚之后，虽然不知道这玉马是怎么到自己的身上的，但想着也是承琪为了给小昭出气使的花招。

承琪是皇上和太子眼中的宝贝，魏晨不敢妄动，特别是曾经要淹死他的举动，他始终担心他是记得的。

事实上，承琪的确记得。

有一次和小昭坐在水池边，小昭望着水里的鸳鸯，目中露出悲戚之色。

承琪问：“什么事情不开心啊？”

小昭叹了气：“公子，我的身子是残缺的，以后，不可能娶妻生子了。”

承琪握拳在心口上敲了两下：“这里不缺就成了。也不是所有的男人都会娶妻生子的。”

小昭望着他：“公子，你将来娶的女人会是什么样的？”

承琪笑道：“我还小，没想过。”

小昭的眼神闪着光：“一定很好看很温柔吧？就像太子妃一样。”太子妃会骂他，但他的眼里只有她一个女人。

“真羡慕你们。”小昭轻轻吐了一句话，便不再说话。

承琪望着池塘也不说话，那雄鸟见他坐着，不敢靠前，只远远地用嘴整理着自己的羽毛。

“你羡慕我，我还羡慕你呢。”隔了许久，承琪才说了一句：“至少，不会有人要你死。”

小昭惊道：“公子你说什么呢？”

承琪指着水池：“这水池一点也不深，但如果有人要让你死，仍是会淹死人的。”

小昭望着他，他的大眼睛里突然没有了平时的顽皮，显出了超乎年龄的深沉，他轻声问：“谁要你死啊？你那么好。”

承琪摇摇头：“我只是随口一说，没有人。”

小昭知道他一定有所指，直到很多年以后，他才知道原来是魏晨，只可惜那个时候，魏晨已经逃出了宫。

“皇后被废，又被赐死，我便出了宫，到处寻找魏晨。”小昭指着尸体：“这个人，是魏晨的儿子。”

萧毅吃惊：“魏晨是太监。”

小昭点头：“当年的马德勤也是太监，他有很多干儿子。”

“他是魏晨的干儿子？可你叫他圣主。”萧毅快速地在脑中搜索马德勤的名字，一时并未想起他是何人。

小昭坐到了地上，盘起腿，挥手对几个壮汉道：“你们都走吧，去钱庄拿钱。”

几个壮汉互相望望，放开思玉离去。

敢情他们是小昭雇来的杀手。

萧毅在盘腿坐到他的对面：“你能不能告诉我真的端王在哪里？你为何要绑了他？”

小昭笑着问他：“我如何信你？”

思玉突然插嘴：“我的丫鬟去找那个姚青了。”

萧毅转头看她：“当真？”

思玉点头：“我昨晚回房，他，”她指着地上的人：“他就在我房里将我捉住，但是并没有绑我，只是将我锁在房里。”

她看着他们两个：“所以我让丫鬟去找你说的那个人了。”

萧毅点着头：“如此甚好，你既然是宫里的，不妨等等。”

清瑶是太后，罗军是御林侍卫，小昭不会不认得。

在此期间，小昭又讲了一些和承琪有关的旧事，这其中还有管焱和他的交情。

萧毅听了垂头不语，他在听另一个人的故事，却不知为何，他的心里有种难以名状的感觉，又酸又甜，充斥在胸膛。

竹林外传来了脚步声，不一会儿，罗军和周全已经冲到这里，他们的身后跟着清瑶。

罗军与地上的小昭目光一碰，两人都吃了一惊，小昭望见身后的清瑶，立即起身朝她跪了下去。

清瑶也吃惊，见到地上的死尸，一时不明白什么情况，只望着小昭问：“小昭公公，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昭完全没有想到清瑶会出现，脑子有些迷糊，但随即起身：“太后娘娘既然在此，这琪三公子是真的？”

清瑶望向萧毅的脖子，他摇头示意没事，向她使了个眼色，朝地上的尸体努了努嘴。

清瑶坐到石凳上，让小昭也坐下：“好久不见了，真没想到还能遇见故人。你且说一说怎么回事？”

小昭回话：“回太后娘娘，我出宫之后是想找魏晨，打听到他在这一带活动，找到了他的干儿子，骗他可以冒充端王敛取钱财，就演了一出戏。”

他望向萧毅：“只是没想到公子前来，所以就趁机借着杀公子之名将此人杀了。”

清瑶望着他：“小昭公公，你这番说辞不通啊。”

小昭不语，过了半晌才说：“端王在城西铁帽子巷的一家民房里，屋前有一棵大桑树，太后娘娘可以让人去接了王爷回来。”

清瑶望向罗军，罗军点头朝竹林外跑去。她继续问小昭：“公公能不能告诉哀家，这仅仅是为了敛财吗？”

小昭抿唇不语，萧毅不解：“你们为何会在幻影楼？和包知礼与柳幻影什么关系？”

小昭和清瑶同时望向他，萧毅见他们两人表情，只得用手抚着脖子掩饰：“别管我，你说清楚。”

清瑶重将目光投到小昭身上：“你和琪三交往多年，更该清楚他的脾气，他今天在这里，难道你不愿意说出真相吗？”

小昭依然不说话，只是直勾勾地望着萧毅，眼里逐渐闪现出决绝。

萧毅心头一震，刚想说话，小昭人已后仰倒了下去。

他快速地冲去将他扶起，只见他嘴角流出黑色的血，清瑶一见恨声道：“你何必呢？”

小昭面上露出惨然的笑容，对着萧毅：“公子，如今不比先帝时，你不要再涉险，太后娘娘也不该涉险。”

萧毅抓紧他的手：“你知道的事为何不告诉我们？你为何要这么做？”

他实在想不通，刚才好好的小昭，如何会决定寻死。

小昭闭上了眼睛，嘴里轻轻地哼着：“约郎约到月上时，看看等到月蹉西。不知奴处山低月出早，还是郎处山高月出迟?”

声音越来越低，直到消失，他的眼角流下一滴泪，抓着萧毅的手松开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