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萧毅和黑燕子并肩坐在廊前的台阶上，仰望着天上的星星。

“你怎么改变主意了？”萧毅问她。

黑燕子将头靠在他的肩上：“我不想去见她了，我准备自己查。”

“如果……你将来找到他，你会怎么样？”

黑燕子笑了：“你担心我吗？”

萧毅不说话，她将他扳过来：“你看我，我比你大好多岁，脸上有皱纹，常在江湖闯荡，皮肤又粗又糙，摸起来一点都不滑。”

她望着他的眼睛：“你会喜欢我吗？”

“我喜欢你，和这些有关吗？”萧毅将唇贴上她的：“是我，不是他。”

黑燕子回应着，月光将他们紧贴在一起的身影拉得很长，许久，两个影子才分开。

“这件事做完之后，如果我活着，我要娶你，你别拒绝我。”讲完这句，萧毅的神色变得凝重。

“如果我死了，你就和孩子说，他爹当年也为天下人做过一些事。”

黑燕子捂住他的嘴：“不准这么说。我们一起查，一起找到真相，我等你来娶我。”

萧毅将手轻轻按在她的肚上：“今天，是我这么多年最开心的一天。”

黑燕子笑着看他：“有多开心？”

“我有了你，有了宝宝，我不是一个人了。”

“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啊。”

萧毅听了脸色沉下来：“我身边的人？不都是因为我在扮演他吗？他们是因为他才来我这里的。”

他突然移开身子：“你也是。”

“我当然是。为他，也为你。”黑燕子深情地望着他：“如果不是他，我不会遇见你。”

“如果我早点出生，或许你不会爱上他。”

黑燕子笑了：“这出生，哪能自己做得了主。”

萧毅点头：“是啊，根本做不了主，这就是命是吗？哪怕我躲到乡下，哪怕想一辈子做农夫，我都躲不过命。”

……

与黑燕子相见的现实，进入了梦境。

在梦里，她娇嗔着冲自己跺脚：“你个臭承琪，混蛋承琪。”

她笑着，扑进他的怀里，又流了泪：“我不要做你的妻子，我也不要做婢女，就让我护着你做你的红颜知己。”

她扯开衣襟，露出雪白肩上的纹身：“黑燕子和承琪，一辈子。”

他推开她：“你还是忘不了他，你爱的人不是我。”

黑燕子望着他：“我的心里永远有他，但我会护着你。”

萧毅大笑起来，笑得停不下来，笑出了眼泪：“你会护着我？原来，我真的只是他的替代品。”

“你不是替代品。”

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他转身，看到了自己。

那个自己冲着他笑，他穿的和自己一样，长得和自己一样，但萧毅知道，那个他出现了。

“我第一次在梦里见到你。”萧毅望着他喃喃地，抬起右手似乎想要去摸那人的脸。

“委屈你了。”承琪走近一步抓住他的手，将它按在自己的脸上。

萧毅抚摸着和自己一样的脸庞，他哭着：“你活着吗？你为什么自己不出来？那么多人想你，你为什么不出来告诉他们？”

他猛地甩开承琪的手，往后退开冲他嘶吼：“为什么？为什么要我去做这些？”

“将来你会知道的。”

“我不要将来，我要现在就知道！”

承琪不再说话，只是深深地望着他，他的脸上始终挂着笑容，身影逐渐淡去，直至消失。

“你不要走！不要走！”萧毅大叫。

“公子，公子。”他的身体被人抱起，不停地晃动，萧毅盯开眼来，看到顾加笑满脸焦急地望着他。

“做恶梦了？”顾加笑拿着巾子替他擦汗：“你每次做恶梦就浑身是汗。”

萧毅由他擦着，过了会才问：“陈兴那里什么消息？”

顾加笑摇了摇头：“没找到人，估计是跑了。”

萧毅沮丧地叹气：“真是失败，人没抓到，还死了一个人。”他抬起头：“凶手会不会找到了那幅画？”

顾加笑安慰道：“别急，很多事不会那么快就能解决。铲除紫星教从老平王就开始了，这么多年了，急不得。”

“你说的对。”萧毅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屋外的天空已经发白，一抹霞光映在东方，他望着，许久没有动。

……

荆州城外的一片花海，一白一黑两匹骏马飞驰而来。马上两位翩翩公子，到的花前勒住马翻身而下。

个子偏矮的公子从马背上拿出风筝举在手中，风筝尾部的飘带随风而起，他笑着：“看我把它放到天上去。”

说完他跑了起来，风筝迎着风慢慢飞了起来。

另外一人双手抱胸微笑着看他，风筝歪歪扭扭地飞了会就掉到地上。

“我来吧。”他说着走上前将风筝捡起：“这风筝要飞得高，可有讲究，太后你刚才买的风筝做工不精。”

清瑶笑着看他：“知你最会做这些，你把这风筝修好了，若飞得高我赏你。”

“赏我一百只风筝吗？”萧毅把风筝调整之后交给清瑶。

两人一早出了荆州城，驰马来到这片花海，清瑶说从原阳回荆州的路上看到这些花便心心念念，让萧毅陪着来看花。

顾加笑和罗军虽不放心，但拗不过清瑶的坚持，只得同意。

清瑶接过风筝重新跑起来，风筝迎风飞起，越飞越高，她发出咯咯的笑声，奔跑在田梗之上。

萧毅慢慢地跟在后面，风吹过，无数的红花随风飘动，花瓣纷纷落下，漫步在一片花香之中，望着清瑶奔跑的身影，他脸上浮起了笑容。

“没想到你还会放风筝。”等清瑶跑累了，两人坐在田梗之上。

清瑶手里攥着风筝线，眼睛望着天上的风筝笑着回答：“小时候我常跟着大哥一起，放风筝、捉泥鳅，半夜还下田去抓青蛙。”

“倒和我小时候比较像。”

“爱玩是小孩子的天性，不管在宫里，还是在田间，所有的小孩都皮。”清瑶的眼神变得悠远。

“梦里第一次出现你的时候，我真是怕极了。”萧毅转眼看着清瑶的侧脸，她的脸在阳光下像是抹着一层金边，眼睛则如水般泛着涟漪。

“后来我知道，那个想你的人不是我，是他。”清瑶转过脸来，他迎着她的目光：“他是真爱你，你别恨他。”

清瑶浮起微笑：“我知道，我从来没有恨他，我只是恨这个命。”

萧毅将目光投向天空中的风筝：“命是什么？”

清瑶没有回答，他自顾自地说着：“从出生起，不，连我的出生都是安排好的，这样的命，要不要认？”

“我小时候放风筝，就想像风筝一样飞得高高的，很想从高处看一看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父亲特别不喜欢我跑出去，他经常对我说，女孩子家，不用看天下，只看住家就可以。”

“可你，偏偏有了看天下的命。”萧毅笑了。

清瑶将手中的线松开，风筝随风而上，越飞越高，渐渐远去。

“父亲只让我看小家，我却要替皇上看大家。这天下，不是皇上的天下，而是百姓的天下。承琪守的不是皇家的江山，而是百姓的江山。”

萧毅抬头望着风筝：“这白天的天空和夜晚的天空，到底哪个是真正的天空？还是这些都是它本来的样子？”

他突然转头问她：“我有一个大不敬的问题，你怀皇上的时候，是什么感觉？还会不会放风筝？”

清瑶吃惊地望着他：“为什么问这个？”

“我只是想知道怀了宝宝的女子，还会不会跳上窜下的？”

“我肯定不会，那样会伤了孩子，特别是刚怀的时候，我记得府里的人都不让我动。”清瑶摇着头：“要安胎。”

他喃喃地低语：“真的？假的？白的？黑的？”

“从荆州驿馆之后，他们就不再给我传输记忆了，很多事情是串不起来的。”

清瑶点头：“这么做，只是为了让人觉得你是承琪，似乎不仅仅是让我，而是让另外的人。”

“天下人。”萧毅深吸了口气：“琪三活着，天下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