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屋子，顾加笑关上门就问：“刚才差点就真绑了。”

萧毅笑道：“不是还差点吗？”

“可真够险的。”

萧毅坐下：“总不能让他们去绑太后吧。”

顾加笑抵在门上：“说真的，公子，你这招可真够损的。”

“损？”萧毅歪头：“哪里损了？”

“我敢保证，张家古堡这两天，每家每户都在吵架。”

萧毅垂下眼睛叹了口气：“我也不想，但不这样做，他们很容易走极端。”

“这是一招险棋，也是一招狠棋，内部瓦解。”顾加笑嘴角抽了一下，望着萧毅：“亏你想得出。”

“内部瓦解？”萧毅喃喃地念着这个词好几遍，然后点了点头。

“你想到什么？”

萧毅并不接他这句，而是问他：“整个古堡，有没有发现特殊的东西？”

“什么特殊的东西？”

萧毅站起身站到窗前，打开窗子，外面是一株红豆树，原本萧毅不认得，是玉仙告诉他那棵高大的树是王维诗中的“红豆”，萧毅傻傻地问了一句：“玉奴种的？”

“不是，是张祖和他夫人种的。一百年了。”

张见望到了贵州，在住的地方种下了这棵红豆树，以此表达对家乡的思念。

萧毅指着这棵树：“比如这棵树啊，就比较特殊。不过这是他们住下来之后种的，有没有一来的时候就有的东西？”

顾加笑不明白他所说何意，萧毅道：“明天你到古堡里转转，向各家打听打听，这里最古老的一些东西，建筑、植物、石头之类的，就是那种来的时候就有的。”

“好。”顾加笑应道，走到萧毅身边望着他的侧脸，迟疑着仍是说了：“黑燕子见过太后了。”

萧毅“哦”了一声：“黑燕子？”

“我和公子提起过的，管焱的姐姐，黑蝙蝠的女儿。”

萧毅点头：“我知道。她来了？”

“我昨晚看到她了。”顾加笑紧盯着萧毅的脸，他转过来望着他：“她从我屋里出去。”

“你早就见过她？”

“是的，她就是把琪三记忆给我的人，但她也不知道谁让她这么做的。我相信她已经告诉太后了。”萧毅说完对顾加笑一笑：“我没说是因为我还有怀疑。”

“怀疑什么？”

“就如你们怀疑我一样，我也怀疑你们。”萧毅毫不客气。

顾加笑生气道：“你怀疑我们什么？”

“目的啊。不是每个在圣上身边的人都忠于圣上的，也不是每个当官的人都为百姓服务的。”

萧毅的眼睛闪着光，亮晶晶的：“我之前是个农夫，后来是个手艺人，一夜之间成为王府公子，换作任何一个人恐怕都会惊喜万分吧？”

他一笑：“我也是。富贵谁不喜欢？”

顾加笑呆望着他：“公子，你的话我不太明白。”

“没什么，我只是有感而发。你出去吧，我想休息会。”

顾加笑慢慢地退出房间，关上房门之后，他坐在台阶上思考着萧毅的话。

他讲这些是何意？

与他相处的这些日子，顾加笑发现萧毅不仅聪明，而且还有胆量，武功也不错。在顾加笑的心里，他是不自觉地将他作为承琪的代替，看他的一言一行，看他的一皱眉一微笑，去寻找承琪的影子。

他也把他当作这次来贵州行动的工具，从一开始被植入记忆开始，他就是工具。

萧毅自己清楚地意识到这些，所有人心照不宣，只是不提罢了。

但今天他所说的话，倒是让顾加笑警觉起来。

一个工具人，甘心当工具吗？

他毕竟不是承琪。

顾加笑再一次在心中强调：“他不是琪三公子，不是。”

他的身份总有一天会被人知道，如果到了那一天，所有的人都说他是假冒琪三而不与他站在一边，他必死无疑。

这一点，萧毅应该也清楚。

如果换成他顾加笑，他会不会要自保？

想到这里，他不由站起身来，转身望着房门，这里面的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屋里的萧毅始终望着窗外的红豆树沉思。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当年躺在床上的玉奴，可以看到窗外的红豆，他会想些什么？在遇到承琪之前，是想要做皇帝，还是要杀神君？

神君！

萧毅身子一震。

紫星教的人会来张家吗？

朝廷想要的，紫星教同样想要。

如果他们来了，现在会在哪里？周围山上？巧取？豪夺？还是在等待坐收渔翁之利？

清瑶有想到这些吗？是她提出到贵州来与林飞儿做个了断，如果判断没错，他们应该来了。

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萧毅打开门，顾加笑正愣愣地对着门看，一见门打开立即道：“公子有什么吩咐？”

当了那么多年的侍卫，他可以随时做出反应对付各种情况。

“加笑，请你去见太后，我突然想起紫星教可能会来，提醒太后一下。”

顾加笑一拍额头：“对啊，差点把这事给忘了。”

他立即朝清瑶住的屋子跑去，萧毅在房前站了会，慢慢踱步到屋后的红豆树下。

这棵树已有百年，枝叶繁盛却缺少修剪，无人照料，枝桠乱生，显得有些病态。

萧毅四处望着，想看看有没有修剪工具在附近，周围并没有其他树，也没有草坪，而是铺着卵石的一块空地，自然无人来这里整理，工具也不见一个。

萧毅左右瞧着，看看树，又看看地，总觉得十分不协调，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随意地在卵石地上走着，不由自主地数着步子，数着数着，萧毅停下了脚步。

他算着自己的步子，大约五步一丈，辨认了一下方向，从红豆树下开始，他往东走了十五步，正好走到一个围墙边上，又折南走了二十五步停了下来。

所站之处与之前走过的地方没有什么不一样，他蹲下身摸了摸卵石，也没有特别之处。

起身叹了一口气，慢慢往房间走去。

那个位置到底代表什么？如果不在张家古堡又会在何处？

小昭怀里的信从何而来？

萧毅想得脑袋都疼了，决定回房间去眯会，先不想这些烦心的事。

还没走到房前，猛听得有人奔跑叫喊，无数箭矢射来，随即是惨叫声和哀嚎声响起，他迅速踢开屋门冲了进去，返身抓起床架上的剑往屋外跑。

有人大喊：“都躲进屋里，进暗道。”

还有人喊：“拿兵器，和他们拼了。”

萧毅拉住一人：“怎么回事？”

那人答道：“有人要冲进来。”话音未落，他身上便中了箭，鲜血直喷出来，萧毅急忙将他拉过一边，藏在石磨之后。

俯身一摸鼻息，那人已经断了气。

探出头去，四处飞来的箭落在草地上，屋顶上，还有的穿窗而过进入了屋子，不断有人中箭倒地，他顺着箭射来的方向，却是在堡对面的一座小山之上。

从山到古堡的距离超过四百步，这样的距离人的臂力再强也无法射到这里，除非他们用了弩机。

萧毅拔下死者身上的箭细瞧，上面赫然刻着“神机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