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香乱
作者:花木于简 | 分类:古言 | 字数:132.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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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6章 事事幽:活命
樊家是贵阳名医。传到樊於期这代已经是第四代了。
他们除了熟知汉人医术之外,还擅长当地的苗人和壮人的治疗方法,并且把这些与汉人的医术结合起来,便有了独特的樊氏诊法。
修王刚到贵州,樊於期就跟他父亲进了修王府,为王府中人治病调理。
老修王载钊的病,樊於期再清楚不过。
那明显是中毒的症状,不仅身体浮肿,而且精神异常。
在给载钊治病之初,樊於期就向父亲提出他的想法。但父亲只是摇头:“修王头疼,我们医头,修王腿疼,我们医腿。”
“可是父亲……”樊於期不明白,中毒尚浅之时是可以治疗的。
老樊冲他摆手:“於期啊,我们是郎中,有病治病,这郎中不能治命。”
“您是说修王的命该如此?”
“皇家之事,我们寻常百姓哪能掺和得了?记住,你得活着,才能救更多的人。”
父亲的话点醒了樊於期,他一直小心翼翼地遵守着父亲的教导,跟着父亲中规中矩地治病。
可是,事情仍是朝着他预期的相反方向而去。
一次父亲身体不适,他便一个人前往王府,给修王检查完身体开了药让他服用睡下之后,他准备离开。
这时从屏风后面转出来一个女子,明艳妖娆,浑身上下充满着诱惑。
樊於期认识她,就是她来了之后,修王才变得不正常。
所有的一切都是因她而起,他不想纠缠,急于要走。
张锦华绕到他前面坐了下来:“樊先生别急啊。”
樊於期道:“王爷服了药休息了,没有什么大碍。”
张锦华道:“王爷没事,我有事。先生替我瞧瞧。”说着她挽起袖子露出雪白的手臂。
无奈之下,樊於期只得坐下来替她把脉,一搭之下不由大惊,他竟然摸到了喜脉。
张锦华见他面露难色,将身子凑近了些,低声道:“先生是否有所察觉?”
她的红唇在他耳边轻启:“先生是不是要恭喜我?”
樊於期将手移开她的手臂,坐直了身体:“张小姐需要我做什么?保胎吗?”
她漂亮的嘴里迸出两个字:“堕胎。”
樊於期吃惊地望着她,堕胎风险极大,何况女子为母,怎会舍得将自己腹中胎儿杀死?
“这事我不能做,与杀人无异。”樊於期拒绝。
“你不这样做才是杀人,会杀了我,那就是一尸两命。”张锦华眯起眼睛挑着眉,樊於期不敢看她:“堕胎同样危险。”
“你不做有人做,不过这样的话,你就无法活着出去了。”张锦华站起身,手搭上樊於期的肩膀,他痛得脸色惨白,父亲的话在耳边响起,他立即点头。
药一共三剂,张锦华服用之后将胎儿打了下来。
看到她没有事,樊於期松了口气,原本以为事情就此了结,没想到一天出诊的时候被一群人套了麻袋带到了郊外的破庙里狠狠地打了一顿。
“居然敢把二公子的孩子打掉,吃了豹子胆了。”他在晕过去之前听到有人说话。
醒来之后躺在自己的床上,父亲正在给他抹药:“不是和你说了吗?别去掺和皇家的事。”
他没有办法和父亲讲当时被张锦华控制,如果不答应当天就会死掉。
躺了好几天他才恢复行动。
没有多久,修王府来人带轿把他带进了王府。
找他的人是二公子的夫人。
二夫人赏了樊於期一百两银子。
他惶恐地拒绝。
夫人笑道:“你做得好,该你得的,帮我把小贱货的种打掉了。”
“夫人,这件事我做错了。”樊於期低下头。
“你没错,我说了,你做得很好。”夫人对他笑:“那个小贱货不仅迷惑老王爷,还做出如此龌龊下流之事,我非得杀了她不可。”
樊於期道:“夫人,你和她之间什么瓜葛小人并不清楚,小人只是郎中,做了这事已经很缺德了。挨了打我也认。”
“请夫人放过我。”他朝她跪了下去。
夫人哈哈大笑:“你知道吗?你做了那件事就脱不了干系了。你跟我一起把那个小贱人杀了,我保你性命,还保你发财。”
她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否则,你现在就要死。”
樊於期闭上了眼睛,虽然夫人没有张锦华的武功,但门外的侍卫可以进来一刀杀了他。
他不明白自己是如何卷进去的,但之后他没有办法逃出来。
清瑶望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三绺胡须,面容清癯,有几分道骨,但他的眼睛里却闪着阴暗的光。
清瑶道:“我们家也是世代行医。我二哥依然在家乡为百姓看病。我原本想让他进京做太医,但是他说,宫里不缺太医,但家乡百姓却不能缺少他。”
樊於期点头:“医者仁心,我做得不好。”
“后来你做了些什么?”
樊於期道:“回太后,这十年来,我一直很难过,我害了颍玳公子的孩子,也害了张小姐,还害了张家的小公子。”
“张家小公子?你是说玉奴?”清瑶不解。
樊於期点头道:“是的,当年他被修王带到房中是迷晕的,我给他下的药。”
“谁让你这么做的?”
“三公子,颍瑷。”
“颍瑷让你把玉奴迷晕送给修王?做什么?”清瑶一时没有回过神。
樊於期无法启齿说这事,期期艾艾地道:“张家小公子人长得好看,戏也唱得好,老王爷喜欢他。”
清瑶总算明白过来,涨红了脸:“畜生。”
转而再问:“你和二夫人一起对张锦华做过什么?”
“我们没有做什么,就是二夫人和张小姐打过一架,后来就被二公子支回山东去了。”
“到现在还不讲真话吗?”
樊於期道:“太后,小人句句为实,二夫人是要小人一起对付张小姐,要我给她的补药里面下点慢性毒药,但是您知道的,张家人自己也会用毒,还会解毒,我毒不到她,还被她发现,就再也没有做过。”
“那玉奴怎么被你迷晕了?”清瑶生气,心里隐隐作痛。
樊於期叹气道:“玉奴和三公子关系好,三公子请他喝酒,他没防备。”
他想了一下又道:“但这事张家小公子是自愿的,之后的很多次都是他主动去王爷房里。第一次是三公子怕他接受不了,所以才让我下药的。”
清瑶轻轻地嘀咕了一句:“既然都说他是愿意的,你也不算害他啊。”
樊於期道:“太后,你没有看到他的眼睛,从王爷的房里出来,那双眼睛,是失去了所有希望和未来的眼睛。”
他顿了一下:“就像死人的眼睛一样空洞。我知道,我做了一件比杀人更可怕的事。”
……
“承琪,我告诉你,我之前看中一只宋代的花瓶,攒了好几年的钱终于把它买到了,小心翼翼地抱着跑回家,却在门槛上绊了一跤,把瓶子摔碎了。”
“那么多年的心心念念,碎了。”
“可是,东西碎了,人却不能一直在地上趴着,否则,一辈子就只值这个花瓶的价了。承琪,我们不是花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