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浩死了，小昭也死了。

两人死的时间相隔不远，一人在京城被人下蛊毒死，另一人在湖北服毒而死。

死无对证。

鸣翠说的话不足为信。

小昭一直都是承琪的暗线，他死去前和萧毅说的话，他与承琪自小的友情，都让萧毅认定小昭不会为了钱而背叛承琪，除非，他另有目的。

萧毅想起小昭怀中信里的那个地址，他会不会因为这个地址才去接近某个人？

而要接近某人，必须以承琪的消息为代价，所以他才不得不利用鸣翠到平王府中，将承琪的消息透露出来再给那个人。

萧毅猜想着，也只能是猜想。

也有可能根本就是鸣翠咬小昭一口，但萧毅没有证据。

他决定先见见啸儿。

这孩子倒是落落大方，朝萧毅行过礼之后，漆黑的眼睛望着他，直接问道：“我该如何称呼你？”

萧毅笑道：“不该叫我爹吗？”

啸儿又磕了个头，叫了声“爹”。

萧毅道：“我还认了一个干儿子，陈兴家的，等他们回京了，你可以带着他一起玩。”

啸儿点头：“听爹的。”

萧毅又问：“这些年来，没有人欺负你们母子俩吧？”

啸儿道：“有爹爹的庇护无人敢欺。”

“皇上说择日带你进宫去，他也想看看你。”萧毅见啸儿并无太大惊喜之色便问：“怎么，见皇上都不激动啊？”

“当然激动。只是孩儿想现在孩儿去见皇上是凭着爹爹的身份，而不是孩儿自己的本事，所以并不觉得有何值得夸耀的地方。”

萧毅不由笑了：“好，是承琪的儿子。”他起身道：“听说你未曾去书院念书，从明天起，你就去凤凰书院好好读书。”

啸儿朗声应道：“孩儿遵命。”

“好好读，我每日里要检查你的课业。”萧毅看着啸儿连连点头，小脸上挂着坚毅的神色，便拉他近身。

“啸儿，我听说之前你和乐儿被人绑了去，是怎么回事？”

啸儿将那次的事情说给萧毅听，末了他道：“爹爹，那绑我们的人要杀我们，但孩儿觉得他们只是拿钱办事的，背后另有其人。”

“你可知是何人？”

啸儿闪着眼睛：“不知，因为连绑我们的人都没见过那个人，只是通过书信。”

这件事皇上都知道，还特意问起了，应该是为了表示对承琪家的关心。

他还有意无意地提到了罗飞，语气中似乎在责怪他办案不力。

萧毅毕恭毕敬的态度让皇帝很满意。

小皇帝表现出来的是激动，口口声声说承琪回来朝廷有了主心骨，江山社稷就有希望了。

萧毅连连摇头：“臣只想与家人共享天伦，这朝中有皇上、有欧相，就是定海神针。万民归心，江山永固。”

庆临恳请皇叔来朝中做官，帮助自己管理朝政，萧毅一再推托，一说身体仍需静养，二说现在官员都很能干，而他只会吃喝玩乐，不懂政治，还是不参与朝政为好。

之后庆临又和他谈了些琐事，约定过些时日请皇叔和啸儿以及鸣翠入宫赴宴。

萧毅辞了皇帝出宫，他对欧慎之道：“欧相，你可曾看出什么来了？”

欧慎之假装不知萧毅在问什么，堆起笑脸道：“不知公子何意？”

萧毅道：“你不是一直在看我是真是假吗？”

欧慎之道：“公子定然是真的。”

萧毅大笑：“欧相，你说的话自己都不信吧？不过也难怪，看到我的人都会怀疑，毕竟，太不可思议了，不是吗？”

欧慎之笑而不语，萧毅道：“连我自己都不信了。”

等啸儿走了，萧毅坐着发呆。

别说欧慎之老谋深算，官场二十年，浑身上下八百个心眼，就是这小小年纪的啸儿，也是八面玲珑的心思。

这京城之中，到处藏龙卧虎，个个都是人精。

萧毅不禁冒出冷汗，他有些明白承琪为何要藏起来。

在明处，就成为众人的目标，每天应付这群人就够累的，哪还有精力分身出来做想要做的事？

只有退到暗处，才可以看得更加清楚，也可以放开手脚做事。

萧毅要想成事，恐怕还得花点心思。

接下来的几天，萧毅闭门谢客在府中休息。

任是门外有多少拜访的客人都不见，门房收了一大堆拜帖，对来客一一道歉：“公子刚回京，路途劳累需要休息，等身体舒服了会回访。”

十多天之后，总算清静了些，大家不再上门，因为平王府的郭兴带着公子的礼物逐一到了各家各府进行回访。

先是一顿自责，说毕竟是从鬼门关回来的人，身子骨太差，经不起劳累，得静养几日才成。再是一顿感谢，感谢这么多年来顾及旧情，并没有因为时间而疏远，承琪心中谨记着他的好。

每一个在家里接待郭兴的人，听了这段话，不管是真感动还是假作戏，都吹嘘不已，更有甚者痛哭涕零。

郭兴回来一一告诉萧毅，他听了不由嘴角挂笑。

这出戏，大概比玉奴唱的还要精彩。

只不过，在拜帖中，并没有刑部尚书罗飞的。

“有点意思。”萧毅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这个罗飞，早就听说办案无私，这次查自己查了半天没有明确的结论，定然不会罢休。

因为聪明的人都有一个特点，就是充满了好奇心。

他相信罗飞一定会来找他，只不过他在寻找机会，或者说，他在和自己耗，看谁先没有耐心。

罗飞肯定知道，不管是真琪三还是假琪三，都不会忽略到刑部尚书这么一个重要的人物。

何况，这个刑部尚书，并不是如郭毖这般无用之辈。

再等等。

萧毅翻着桌上的书。

这里的一切都是承琪用过的，他触摸到这些东西，才真正感觉到了一丝与亲人的接近。

父亲的屋子、大哥的屋子、二姐的屋子，还有承琪的屋子，萧毅一间一间地走进去，每一间屋子他都待了很长时间。

他感受了血脉亲情的召唤，每一个物件，都让他备感亲切。

等事情结束了，他想把承琪接回来，他们兄弟两个一起住在这里，他的心会安定下来。

只是现在还需要熬，就如熬鹰一般，这不仅仅是鹰的煎熬，也是人的煎熬。彼此痛苦地支撑着，看谁是最后的胜者。

萧毅没有十足的把握，但他有耐心和罗飞比一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