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隆帝特意派人来送信，提醒下蛊之事，还叫温小泉找崔家的茬？”

秦峥嵘看完这条情报，轻笑道：“看来仪君的什么批优挨，效果很好啊。”

人越老，越重感情。

宫里那三个没名没分的宗室子弟倒是一个赛一个殷勤，每天上赶着请安问好，比待他们自己的亲爹还孝顺。

可建隆帝心里明白着，全是为了他屁股底下这张龙椅。

自与女儿柔嘉公主因婚事生隙后，建隆帝只在素未谋面的仪君身上感受到未掺私欲的濡沫之情，自然会越来越重视她。

这不，为了仪君的事情竟主动去找世家大族崔氏麻烦，让一位仁善过度、优柔寡断的帝王作出此等决定，真是不容易。

“叫京都的人手送几个崔家的把柄给温小泉，小心些。”秦峥嵘决定加把火。

先借建隆帝和温小泉的手，将崔家整治一番也不错。

他已派人去调查那个苗疆蛊师的来路底细，还未有音信。

另派了两个善隐匿跟踪的，一直监视着这蛊师。若其有真本事，便想法子收为己用，若是骗子，就留给崔家去折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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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石舔了舔干裂的唇角，将怀里昏睡的小女儿换到左手抱着，右手从腰间取出水囊递给一旁的儿子：“帮爹打开来。”

赵铁柱接过水囊，拔出木塞又递回去。赵石渴极了，掂量着水囊里剩下不到一半的水，却不敢多喝，还不知道明天能否进城，能否打到水。

杨玉兰摸了摸女儿红得过分的小脸，急道：“当家的，还有多远啊？囡囡身上越来越烫了！”

赵石也心中焦急，女儿在他怀里抱着，他能不知道女儿越烧越厉害吗？

可他此时不能慌乱，只得温声安慰妻子：“快了，明早一定能进城，带囡囡去看大夫！”

他们是逃难出来的，原本住在北关州靖边城附近一个村子。

赵石有一门铁匠手艺，在城里的打铁铺做活儿。父母俱在，种了十来亩地，娶了贤惠持家的妻子，又有一双儿女，日子过得不错。

一个月前，赵石照例一大早进城去打铁铺干活儿，稍晚一些他媳妇儿杨玉兰听村里人说今日有大集，便带着两个孩子一起进城赶集。

赶完集，又在城里逛了一会儿，才去铁匠铺等着赵石下工，一同回家。

岂料一家人回村路上，远远看见一处起了大火，正是村子的方向！

赵石见势不妙，叫妻儿藏在一边等着，千万不要再靠近村子。

他则悄悄绕到后边山坡上一看，有突厥人骑着马在村子里劫掠，杀人放火。

赵石目眦欲裂，他的爹娘还在村子里！

他当时，真想冲上去，但理智制止了他。

很快看到了他的家，那座村里数一数二的好房子，正冒出熊熊火焰，烧尽了他心底的期望。

赵石看着那群突厥人从一家家背出大大小小的袋子，那是村人们的粮食。

他看见村里一条小路上，零散倒着几具没了气息的身体，血流遍地。他知道，他的父母也没了，整个村子，都没了！

赵石疯了似的跑回妻儿藏着的地方，带着他们返身赶往靖边城。

那里有守城军，守城军可以杀了这些突厥人，为父母和村人报仇！

然而赵石想错了，守城军根本不搭理他。他们只守着靖边城，没空去救一个村子，甚至不愿意将这消息通报给城尹，即使他苦苦哀求也不为所动。

赵石不明白，他的村子离靖边城这么近，不过十余里，突厥人怎么敢来？更不明白，靖边城的守城军足有上千，为何不敢去打那十几个突厥人？

见苦求无果，赵石也不再白费力气，他知这世道，就是不给普通百姓活路的。

他将妻儿暂且安置在打铁铺，孤身一人返回村子，在村旁山上确认突厥人都走了之后，走过已烧尽的断壁残垣，回到自己家里。

父母两人躲在最里头的房间，应是先被砍死了，再放火烧的，已成了两具乌黑的焦炭，上边可见刀痕。

赵石流着泪，连夜在山坡上挖了个大坑草草安葬父母，跪别后又回家找出了藏在地窖中的银钱。

第二天清早，他揣着攒下的全部家当，去靖边城里的打铁铺结清工钱、接上妻儿。

他要带着妻儿远离北疆！

赵石想得很简单，既然靖边城的守城军连十几个突厥人都不敢去打，若有朝一日契丹大军攻城，难道还指望他们能拼死守城吗？

靖边城距离正在打仗的边线可不算近，都有突厥人进来了，那整个北关州还能撑多久？

上次听一个走商的说，南阳州如今极繁华，红薯和棉布这两样供百姓吃饱穿暖的东西，就是从那儿的弋江秦家出来的。

秦家乐善好施，只要去了南阳州，总能找到活计、有口饭吃。他要带着妻儿去南阳州，去弋江城！

杨玉兰是当下最常见的传统女子，一切都只听丈夫的。她跟着赵石，在靖边城购置了路上用的干粮、水囊等物。

想着女儿还只有六岁，赵石犹豫了一下，还是买了头便宜的瘦小老驴子。只驼女儿和一些行李，是够了的。

赵石也是第一次出远门，只得带着妻儿沿着官路，一边打听一边走。

中间走岔了好几次，一个月过去了，才走到潼州境内。

前日不小心走出了官道，又运气不好，遇上不怀好意的流民，不但要抢驴子和行李银钱，还想把女儿抢走。

磕磕绊绊这一个月，见识了许多事，赵石知道，这些流民抢了囡囡去，只怕是想吃肉的。

豁然掏出别在裤腰带上藏着的小铁锤，和他们拼命！

为了女儿/妹妹，一家人悍勇无比，杨玉兰拔出头发上唯一的木簪，尖叫着扎伤了好几人。十三岁的赵铁柱捡起地上的石头，抡起胳膊砸！

还好对方虽有十几人，却也是手无寸铁、饿了许久的流民，见这一家人是硬骨头不好啃，不再打那小孩儿的主意，最后只扯走了那头驴子和一些行李。

一家人靠着双腿，继续往前走，这次小心翼翼再也不敢走出官道。

囡囡许是受了惊吓，发起了高烧，得赶快进城去找大夫！

杨玉兰抽着鼻子，问：“当家的，你可闻见香味了？”

“娘，我闻见了，是肉香味儿！”赵铁柱兴奋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