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诚鼓起勇气拨开了边上一人的头发，熟悉的面容让陈诚和魏雪两人惊讶地捂住了嘴。

那人双目无神的看着天空，虽有呼吸，但已生存之志。

“赵大壮！”陈诚虽然被吓到了，但还是很快恢复了神智，压低声音呼喊道。

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那人眼眸微动了一下，有了些许反应。

陈诚急忙进入马厩中，一个个擦拭着那些人的脸，看到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容，即使如陈诚这般的猛汉，也不禁落下了泪水。

他的兄弟们，居然被折磨成了这个样子！

魏雪挪动着脚步，慢慢在赵大壮的身边蹲了下来，用衣袖一点点擦拭着他脸上的血污。

她记得这个赵大壮，他曾是个满脸阳光的汉子，虽不是隶属于魏雪的先锋军，却也是主力军中的勇猛之士。

“杀、杀了、我……”赵大壮虚弱的发出声音。

“什么？赵大壮！你在胡说什么，你会活下去的，我和陈副将来救你们了！”魏雪对赵大壮的要求感到有些不可置信。

“杀、了、我……”赵大壮这次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了出来。

“不行！我不能……”魏雪颤抖着嘴唇说道，只是还没说完，就被另一个虚弱的声音打断了。

“杀了我们吧！我们活不下去了。”

这人虽然虚弱，但还能将话说完全。魏雪转头看向那人，惊呼出声：“方远！”

方远曾是魏雪的下属，也算是先锋军的小队长。魏雪记得方远家中尚有老母，还是家中独子，应该不属于留守人员，怎会在此呢？

“先锋官，请你给我们一个痛快吧！”方远哀求道。

“方远！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们都要求死？”魏雪来到方远身前，声音颤抖地问道。

“先锋官！那些北戎人，不是人！他们吃人！”方远忍着身体的疼痛，慢慢说道。

“将军带我们守城，可根本挡不住那些北戎人。他们进到城中见人就杀！我们被他们堵在军营中，本来也是要被杀死的，可是、可是……”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方远的身体害怕地抖动了起来。

魏雪轻拍着方远的残躯，慢慢安抚着他的情绪，这才让方远继续说了下去。

“他们留我们不是为了当奴隶，是为了留我们当他们的口粮啊！”方远开始轻声啜泣。

“我看着他们砍下了将军和其他将领的头颅，将他们的身体切成肉块扔进锅中。我、我看到他们吃了我们的同胞，却无能为力……”

“他们怕我们逃跑，斩断了我们的四肢，又给我们强行灌入他们吃剩的肉屑。”方远想着便开始泛呕，可是他什么也吐不出来。

“我们吃了同胞啊！”他开始变得有些发狂，声音也有些抬高了起来。

“我们和那些畜生是一样的！是一样的！”方远没有四肢的身体在地上开始来回滚动。

魏雪此时眼眸含泪，死咬下唇。但怕方远发出更大的声音，惊动北戎人，赶忙按住了他。

“不是，你和那些北戎畜生是不同的！你是英雄！”魏雪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但她始终没让眼中的泪水滑落下来。

听到“英雄”二字，方远的情绪渐渐平稳了下来，他看向魏雪，喃喃轻道：“先锋官，我真的是英雄么？”

“是的！你是英雄。”魏雪肯定的答复道。

“英雄……太好了……我是……英雄……”也许是刚刚的动作太大，方远已经结痂的四肢又冒出汩汩鲜血，而他也在大量失血中，渐渐没了气息。

魏雪在地上，伏身抱住方远的头，闷声发出啜泣的声音，她难以接受他们的惨死。

陈诚悄声地走到魏雪身边，安慰地拍了拍魏雪的肩膀，沉声说道：“我们送他们一程吧！”

魏雪听到这话，诧异地看向陈诚：“难道我们不能带他们活着离开么？”

“他们早已失了生的希望，与其让他们活得如同行尸走肉，不如让他们光荣的离开。”

是啊，就像方远所说的那样，他们早已被北戎人折磨的失去了希望，与其痛苦的活着，死亡也许是他们最好的归宿。

“求、求你……杀了我……”其他的士兵们似乎也回过神，纷纷发出哀求的声音。

陈诚拔出佩剑，走向最开始见到的赵大壮，一剑洞穿了他的心脏。赵大壮脸上没有死亡的痛苦，有的只是安详的笑容。

魏雪咬了咬牙，放下方远的尸体，也抽出长剑，帮地上的同胞们结束这痛苦的折磨。

直到所有的人都安详的离去，魏雪终于承受不住，跪倒在地上轻声呜咽了起来。

而陈诚也单膝跪在这些士兵的尸身前，低下了头。

可惜，时间不容他们继续耽误，若是太阳下山，他们就会被北戎人发现。但是这些士兵们的残躯也不能留在这里，如果留在这里只会成为北戎人的盘中餐。他们不能让这些英雄的遗体再收到辱没。

“城中的居民家还有板车，我去找一辆来。”陈诚情绪低落的说道。

“陈叔你去找板车，那我就负责将他们的遗体搬出军营吧。”

“行，注意安全。”陈诚嘱咐道。

等两人将所有士兵的遗体通过板车运回地窖时，城中的黑雾越来越浓了。

魏雪看看天空，担忧的说道：“陈叔，太阳要落山了。那些北戎人要出现了，我们赶紧出城吧。”

“好！只是这条密道算是废了，这些血痕足以让北戎军发现我们的行踪。”陈诚摇摇头，“之后我们怕是无法再入城了。”

“不用再来了，这里没有活着的兄弟了。”魏雪神情悲伤的摇摇头。

陈诚似乎也明白了过来，最后望了一眼他曾驻守十多年的城邦。他心中暗暗发誓，不管敌人有多强，总有一天，他要再次夺回这座城！

拉着满满一板车的遗体，魏雪与陈诚再次回到了藏身处。他们没有立刻将死去的同胞安葬，他们要带着这些兄弟们回家。

当阳光彻底消散，夜色来临了。龙门城城墙上传来一声声野兽嚎叫的声音，北戎人发现了他们的“食物”不见了。

龙门城城门再次敞开，只是这次出来的是一队队北戎军队，而不是曾经辉煌的龙莱大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