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时嬿婉之我为帝母
作者:无敌小橘子 | 分类:古言 | 字数:47.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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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临死之言
三月初七,和敬和亲之事已成定局。
皇后笑着接旨,回宫却吐了一大口血。混杂着血块儿的黑血染在帕子上,叫莲心心里一惊,忙要去叫太医。
“不必去了。”皇后淡淡说道,自己已经擦好了血迹。“陪着本宫四处走走吧。”
此时济南春色正好,四处花红柳绿,正是三春好景。入眼都是勃勃生机,只有皇后在颓败下去。
心头不免发堵,皇后不说话,莲心也想不出什么吉祥话讨皇后开心。
一应游船泛舟湖上,皇后却没有心思欣赏,听着不远处一处画舫传来欢声笑语不免心烦,“玫嫔什么时候放出来的?”
莲心看了一眼道:“太后说的,本就是慎嫔失德在先,玫嫔也不过是给自己讨公道罢了,时间一久,皇上只想得起她的好处来,渐渐又复宠了。”
皇后只觉得讽刺,不免又想到了自己。人死了就是死了,活着的人才有机会搅风弄雨。
“皇上今日在谁那里?”
莲心为难道:“是...娴贵妃。”
皇后诧异,“嬿婉没有承宠吗?”
莲心摇摇头,“自公主远嫁圣旨一下,皇上便只召幸娴贵妃了。”
皇后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原来如此,哼,嬿婉是从长春宫出去的,只怕是皇上一见了她难免想起了我,所以远着她。”
莲心见皇后语气不好,更加不敢说什么了。
玫嫔在船上高声说笑着,嘴里不干不净说皇后祸殃临头,必应天象。
海兰随即附和,说七阿哥不能养在宫中、唯一的女儿远嫁和亲都是皇后失德,顺应天象被带累了。
莲心吃了一惊,正要开口,却见皇后伸手制止了她,“不必了,且听听她们还能说出些什么。”
海兰与纯妃高声阔论,说些孩子承欢膝下的言语,玫嫔混杂在其中哈哈大笑,“这为娘的做了什么孽,终究会报应到孩子身上,一报还一报啊。”
这些诛心之言,一字一句刺进皇后心里。
只是皇后冷笑一声,不禁嘲讽,“一个蠢货,左右逢源,自以为给孩子报了仇,可你看她自娴贵妃到阿箬到本宫,她哪一次找对了人?只能被人牵着鼻子走,当真愚蠢。”
皇后正要离去,却见那船甲上莹亮如水,心里一动,这是冲着自己来的?
眼睛一转,皇后明白了为何这几个妃子大半夜高声谈论,言语之间毫不忌讳,原本就是要惹得自己大怒去找她们算账,然后...
“莲心,你去叫嬿婉去我船上等候,我稍后便回去。”
莲心诧异,“娘娘您?”
皇后扯出一抹微笑,“一会儿自会有人送我回去。”
莲心心里惊疑不定,却还是听话离去。
皇后看着船舱里笑语连连的几人,不禁厌恶非常。心绪不动,脚步就迈的极稳。
她很想知道,若是自己没有气急败坏,这几人又要怎么害自己。
皇后走到船上,与玫嫔等人只有一墙之隔。
甲板的确湿滑无比,也不知是她们之中的谁,特地在甲板上抹了桐油,就是为着害自己脚下一滑摔进水里,然后再将甲板用水冲洗,神不知鬼不觉。
顷刻间皇后就想明白了她们的打算,只是她按捺不动,牢牢扶住船舷,只听她们是不是还能说一夜去。
玫嫔渐渐撑不住了,迟迟未听到落水的声音,什么话也不想说下去了。
海兰好一点,脸上却也疲惫了。只有纯妃一无所觉,还在扯着孩子经。
玫嫔首先站起,海兰一拦,“夜里风大,妹妹还是坐着,咱们说说话就好。”
玫嫔一拂袖,“姐姐们都有孩子,我却是没有的,不想再说了。”
海兰明白了她的意思,放手让她走了。
纯妃一脸莫名,“好好的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我说了孩子让她伤心了?”
海兰笑道:“没什么,她原本就是这样的爽利人,明儿就好了。”
纯妃忧心忡忡,生怕自己说错了话得罪了人。海兰则是一脸算计,希冀玫嫔能够成事儿。
玫嫔此时一脸惊诧,她没想到皇后就在此处好好儿站着,只是不知道站了多久了。
皇后勾唇一笑,“一报还一报?你害死了慎嫔和她的孩子,你的报应在哪儿呢?或许就是...你永远不知道真正的仇人是谁吧,做一辈子的糊涂蛋。”
玫嫔心中大拗,她知道用孩子戳皇后的心肺,皇后何尝不知用孩子刺痛玫嫔?
果然玫嫔一脸狰狞,“我知道是你,你才是幕后指使。”
说着玫嫔猛冲过去,将皇后一把推进了河里。
想了想,自己也跳了进去。皇后脸上挂着得逞的笑,既不呼救也不挣扎,任由着玫嫔将她往水底拖。
撕扯之间,皇后手里牢牢攥住了玫嫔的衣角。
玫嫔终究是畏死的,鼻腔里灌进了水,生死边缘,她终于放开了皇后,浮到水面呼救。
纯妃第一个听见了声响,正要去看,却被海兰拦住了。
“咱们离得这样近,万一真有人落水反而说不清,不如不出头,外面总有巡视的侍卫会救的。”
如此这般,纯妃终究是放下了手,有一搭没一搭与海兰聊着天。
嬿婉在青雀舫等了许久,她知道皇后即将落水了,提前叫她来,必然是皇后有事要交代。
再次相见,凌云彻抱着奄奄一息的皇后与嬿婉匆匆一瞥,匆促之下,才知道玫嫔也一道落水了。
合宫震动,皇上更是焦急,懊恼自己当时正与如懿一边听曲一边赏画,没有第一时间听见皇后的落水之声。
太后则是在得知玫嫔也一道落水之后,扯断了一根佛珠。与如懿对视一眼,随即道:“皇后也太不小心了,要不是玫嫔奋力相救,只怕会更糟糕。”
三言两语,就想给皇后落水定性为意外?
正要反驳,莲心拉了拉嬿婉的袖子,轻轻摇了摇头。
见皇后自有安排,嬿婉只得退到一边。
如懿伺机提道:“救皇后的人,似乎是一个低等侍卫?”
太后并不想让玫嫔与这件事过多牵扯,不管落不落水,总是玫嫔撇的越干净越好。
“是吗?那皇上是该奖赏他的,英勇救主,功劳不小。”
皇上担忧着皇后,闻言道:“那就赏银三百,升为三等,不必来谢恩了。”
此话一出,太后与如懿之间流动着难言的默契。
见如懿唇边流露出的些微笑意,嬿婉只觉得可怕,还有凌云彻,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吃人血馒头?
齐太医出来回话,“回皇上太后,皇后娘娘已是油尽灯枯,她希冀再见皇上一眼。”
皇上立即进了船舱,太后看了一眼周围,淡淡道:“备着喜木吧,就当是冲喜了。”
皇后此时已不是那样的将死之态了,回光返照,还有嬿婉的巧手,皇上恍惚间还以为见到了皇后年轻的时候。
皇上亲自伺候着皇后坐起来,一时间夫妻俩无言对视,最终是皇上先败下镇来,“皇后...”
听到皇上的声音,皇后仿若新生,催动了她最后一点生机。
“皇上,臣妾自知时日无多了,便也不说那些话了,只有些要紧事要说与您听。”
皇上蹙眉,见着皇后的将死之像,终究还是退了一步,“你说。”
皇后虚弱的笑了笑,“咱们的公主,璟瑟,不必为臣妾守丧了,明年过了热孝便嫁了,然后与额驸同在京中再住几年,一是为着感念亡母,二是为着让她适应适应。还有咱们的永琮,他虽生在佛祖诞辰,但终究只是一个孩子,怕不是压不住那么贵重的命格。从前臣妾只想要个嫡子继承大统,如今想来只是荒唐,其实为母一场,最希望还是他平安长大。如今他在富察府就很好,不必接回来了。”
听着皇后殚精竭虑的话,皇上也不免有些触动。
皇后歇了一会儿,已是气短力虚了,“臣妾原本想着,纯贵妃虽是汉军旗出身,却生育最多,人又宽厚,该举荐她为继后才会对我的孩子们好。可是如今却不这样想了,娴贵妃一则出身大族;二则得您喜欢;三则太后另眼相待,若她为继后,只怕更合皇上心意。”
皇上诧异道:“你不是一向忌惮她吗?”
皇后虚虚一笑,“那都是从前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只要我的儿女和丈夫过得好,我便是死也安心了。”
皇上不免感动,皇后生命垂危之际,两人终于有了一丝普通夫妻间的温情。
只是这温情只流动了一瞬,很快就被皇后亲手凝结,“皇上,玫嫔并非救我,她是故意推臣妾入水的。”
说着皇后递出去一截衣角,正是玫嫔今日穿的那件。
皇上骤然变色,“你怎么现在才说?”
皇后自嘲一笑,“有皇额娘力保,她自然是救了臣妾的功臣。”
说罢皇后带着无限眷恋看着皇上的侧脸,语气又急又快,“皇上,您且小心身边人,越是不争不抢,越是心里藏奸,咱们的二阿哥死的蹊跷,臣妾一直暗中调查,若有一日,您断不可放过...”
这一番话在皇上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他质问道:“是谁?”
皇后却不愿再说了,“只有依据没有证据,臣妾不能妄言。”
皇上不甘心,皇后刚起了话头便停了,让他怎么安心,“便是你的猜想,你也得说与我知道才是。”
皇后却摇了摇头,“至亲至疏夫妻,皇上并没有那样信任臣妾。皇上,这么多年,您只叫我福晋、皇后,可有想过我是你的妻子?这也就罢了,这么多年,皇上总是疑心我心里藏奸,总以为素练做的事是受臣妾指使,可是皇上又不愿确信,这才留着那贱婢的性命吧。”
皇上冷漠的看着皇后,“你到底想说什么?”
皇后道:“臣妾不想辩解,却也绝不愿意背着骂名去见我的孩子们,还请皇上还了我清白。”
皇上冷冷审视着皇后,“哲敏皇贵妃、玫嫔怡嫔之子、如懿的莲丝手镯、冷宫遇险,凡此种种,你敢说不是你做的?”
皇后笃定道:“除了娴贵妃的手镯一事,其余皆不是臣妾所为。忌惮娴贵妃,也无非是在她姑母身上学到的手段罢了,这对莲丝手镯,便是那位皇后的遗物改的。娴贵妃与她同出一族,不能不叫臣妾害怕。其余的,臣妾愿以一族起誓,与臣妾毫不相干。”
皇上不信,“真与你无关?”
皇后问心无愧,“皇上只管去查,若有臣妾半点相干,皇上只管挖坟掘墓,叫臣妾不得好死。”
这话过于凄厉了,皇上也不由得动摇。
皇后知道话语不能太过,否则适得其反,于是放柔了声调道:“皇上,臣妾是您的皇后,也是您的妻子,可是这么多年,您不曾眷恋过我,我只好谨守一个正妻、一个皇后的本分,叫您看到我的好处,不后悔立我为后。可我终究也是一个人,也向往夫妻之间的温情脉脉,皇上,您请记住,我叫琅嬅,琅嬛福地、女中光嬅,我绝不仅仅只是您的皇后。”
面对皇后炽热期盼的目光,皇上一直以来对她的成见几乎要消散,却在那一瞬间浮现了如懿的脸。
最终皇上还是离去了,并未回应皇后的希望。
夜风一吹,皇上顿时清明,朕真的误会了皇后吗?他第一次产生了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