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二十二年，阳春三月中旬。

草长莺飞，万物生长昌隆。

禾府的书房，阳光穿过打开的窗口，照射在一排古朴的书架上。

书架上摆着各类医书，科普读物，还有一个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金光，标有人体穴位的小铜人。

书染晨阳，绚辉耀金。

书架前方的窗户下，两个小书迷正看得津津有味。

晨光照在禾林的青绸红边帽子上，如丝顺滑。

他转过头，阳光落在他的脸上，盈盈跳动。

他手中的《针灸甲乙经》，又阅了数张。尽管他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但他仍然伏在桌子上，小声细读。好像有不懂之处，他回翻了首页。

\"心藏脉，脉舍神。在气为吞，在液为汗。心气虚则悲忧，实则笑不休。″

他歪着脑袋，″这段话是什么意思呢？怎么会笑不休呢？\"

他拿出笔，做了笔记，\"等下问爹吧。″

禾林继续阅读，读得懂的，他知道所说的意思。想通了，他的嘴角会露出不经意的微笑。

\"精气并于肝则忧。精气并于肾则恐。″

禾林又做了笔记。

\"肝之于肾，互相成也。难道人发火了，不但伤肝，而且伤肾？\"

\"看来还是要少发火，生怒。做一个像爹一样，脾性温和的人。″

\"妹妹这样爱笑的人也不错。喜则气和自达，营卫通利，故心气舒缓。\"

老爷禾彤行医回来，快至午时，太阳斜射在禾府大门前。春节挂的灯笼还在。在阳光的照射下，颜色桔红。

他站在大门前，斜射的阳光令他睁不开眼。

\"这太阳光越来越热了。\"

他转过身，迈过门槛，朝府内的书房走去。

张妈在书房外的窗户下，打理着花盆。她把盛开的月季端到了太阳光下。

\"老爷回来了，少爷和小姐正在里面看书呢。″

张妈站起来，躬身招呼。

\"爹，您回来啦！\"

两个书虫同时起身，朝禾彤跑去。

禾彤一手夹着一个孩子，转了两圈。

\"好玩不？\"

禾林和禾丹的脸被转得通红。

\"好玩！爹，再来！\"禾丹缠着她爹。

\"爹，不玩了。我问你两个问题。″

八岁不到的禾林，也许是习武的缘故，他的个子显高，快到他爹的腰间腋下了。

他拉着他爹的手，连蹦带跳地朝书房走去。嘴里，说一些医书里他认为有趣的字句。

\"爹，这段。\"禾林指着做了笔记的地方。

\"心藏脉，脉舍神。″禾彤念道，″就是心脏藏在动脉血管里，心神反映于血脉之中。\"

禾彤拿住了禾林的小手，做号脉状，\"你的脉博跳动告诉我，你的心神很好，脸色红润有光，血液流动顺畅。\"

禾彤拿开了禾林的小手，继续说，\"心气虚则悲忧，实则笑不休。\"

\"心气虚呢，有先天禀赋不足，久病，多虑有关。如果出现心悸，乏力，眩晕。一定要及治疗，否则会导致心阳虚或心阳暴脱。患者会出现阳气始衰的表现。临床如心痛，畏寒，肢冷，面色苍白等。\"

禾彤讲得很详尽，禾林听得频频点头。

\"实则笑不休。是不是笑得止不住，疯了？″禾林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实则笑不休。指严重的则狂笑不止。但要治疗，又比较麻烦。因为肾水不足，不能制约心火。″

\"爹，这样吗？″

笑笑双手叉腰，哈哈大笑！

\"不是你这样的，妹妹。长我这么大你就知道了。\"

禾林牵着妹妹，坐在桌子旁，继续看书。他突然想起被妹妹的举动，打断了一个未问的问题。

禾林搜寻爹的身影，禾彤早已走出了书房，来到了前厅中。

笑笑读着《三字经》，遇到不懂的，就查阅《字书》，或者直接问他哥哥。

\"教之道，贵以专。\"

\"昔孟母，择邻处。\"

这两句的意思笑笑一下就会意了。

读至\"窦燕山，有义方。教五子，名俱扬。\"

笑笑放下书，问也在细读的禾林，\"哥哥，这五子是哪五个人，这么厉害。\"

禾林放下手中的书，站了起来。他来到笑笑身边，坐了下来。

\"妹妹，我给你讲个典故吧！\"

一听讲故事，笑笑就来了兴致。她的手撑头一侧，眼睛盯着哥哥，一副洗耳恭听的驾势。

\"这个典故，是真人真事。窦燕山，是五代时期的人。家中富有，非常有钱。但他恃才傲物，为人冷漠，见死不救。″

″三十岁时还没有孩子。一日，他父亲投梦给他说，孩子，你这样不行呀！要乐施好善，修桥辅路。后来，窦燕山真的听他爹的话，仁慈乐善，扶贫救弱，修路架桥。″

″三十岁后，陆续得了五个儿子。中年得子，他自然珍视。但他更多的是教育孩子们怎样才能成才，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才。后来，他的五个孩子中，三个中了进士，两个中了举人。\"

禾林停了下来，问听得津津有味的笑笑，\"这就是五子登科的由来。听懂了没？想知道这五个人的名字吗？\"

\"嗯，嗯！″笑笑像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好哩！听好了！\"禾林站了起来，像个老学究一样背着手，沿着书桌，踱着方步。

\"大儿窦仪，官至尚书。\"

\"二儿窦俨，位至翰林学士。″

\"三儿窦偁，参知政事。\"

\"四儿窦侃，任起居书。\"

\"五儿窦僖，位左补阙。\"

笑笑的眼睛随着哥哥的身影转动，她不禁感叹，\"好厉害呀！做人，还是要行善积德。\"

\"乳子可教也，这么快就领会精髓了。\"

禾林摸了摸笑笑的脑袋。

\"哥哥，以后少摸我的脑袋。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笑笑嘟着嘴，对着禾林发出抗议。

\"你多大啦？小大人。\"

\"三岁十个月。快四岁了，还小吗？\"

笑笑大大的眼睛骨碌碌地转。她伸出三根手指，在禾林眼前比划着。

\"少爷，小姐，吃午饭啦！″

张妈站在书房门外喊着。

禾林一听吃饭了，才觉饥肠轱辘。他马上拿了一张便笺，记下了\"精气并于肝而忧，精气并于肾则恐。\"

\"走！妹妹，吃饭去啰！\"

禾林拉着早已滑下书桌的笑笑，朝门口走去。张妈早就候着，她走在少爷，小姐后面，看着两人蹦蹦跳跳在前面追逐。她心生感慨，\"老爷和夫人好有福气！有这么好一对金童玉女。″

禾府的膳房，比主府矮了些，位于主府的东边。

因为遵循左青龙，右白虎的传统，把膳房修在了禾府的东边上。

灶房并不是很矮，因为夫人喜欢烹任，膳房占地面积比较大，像一个后花园。角落处放了盆珍异草，整个膳房充满生机。

禾林和笑笑跑至膳房，并没看见父亲。只见母亲正在舀着药膳汤。

\"娘，爹呢？\"

禾林扯着程茹的衣角。

\"在前厅吧，去叫你爹过来吃饭。笑笑，去把椅子摆放好，马上吃饭了。\"

程茹舀了一大钵人参红枣枸杞老母鸡汤。金黄色的油汤一漾一漾的，飘浮的枸杞子调逗着她的食欲。

\"哇！今天这鸡汤好香呀！\"程茹忍不住鼻吸了一口鸡汤的醇香。

\"小心！笑笑，你最爱的鸡汤来啰！\"

程茹小心避开了笑笑站着的位置。

\"笑笑，去看下你爹怎么还不过来呢？\"

前厅的边桌上，禾林正缠着他爹，在讲解他不懂的问题。

\"精气并于肾则恐。就是说肾这个脏器出问题了，其它的脏器就会调动精气去支援，这时，精气会并于肾。″

\"肾精足，则脑髓充而志强，就能决断而处事，且付之于行动。\"

\"若肾的精气虚弱，精气并于肾，则志失精养而虚弱。常见意念不定，遇事害怕，不能决断处事。皆称为恐。所以说，精气并于肾而恐。\"

禾林听完他爹的解释，语气凝重地说，\"爹，肾就像一个指挥官。指挥官生病了，大脑也跟着不听使唤了。\"

\"说得好！孩子。医学浩瀚，潜心研究，方可成学！″

禾彤站了起来，赞赏地拍了拍禾林的后背。他抚着禾林的肩，朝膳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