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微月不知道李家人的这些小心思，但对于某些事情，宋家五兄妹也有了各自的默契。

到底都是在宋知府那样大池塘里面待过几年的人，宋家这样的小池塘里，有多少鱼，有多少虾，几人就是照猫画虎也能摸到一二。

宋掌柜在众子女面前，将李家人的底细挑破，不就是让各自心里头有个成算嘛！人是能用，但是用到什么程度，还是做主子的人说的算。

回过头来，宁玉在听起宋微月的提议，心中一动，却还是摇了摇头，“小姐在哪，我就在哪。”

宋微月吹了吹茶叶，心中对此回答既有些失落，又存了几分满意，能在诱惑中还不忘主子，这段时间的教导不算白费。

那些独属于种花家的平等自由，终究在大昭是不合时宜的。

可是既然活在大昭，那就得遵守大昭的规矩，连皇帝都离不开三纲五常的约束，何况自己这种小人物。

“走吧，我带你去看看。”宋微月可是瞧见了宁玉刚刚的那一抹心动，更何况，多日未来，宋微月也想看看自己的成果。

周叔一听，忙给几人引路。

宋记蜂窝煤厂更像是一棋盘图，一厂房一大片空地，然后又是一厂房一大片空地。因为土地都被煤屑掩盖过，所以一眼过去都看不见绿植，就连是男是女，都得走近了才能看清楚。

有着周叔陪同，宋微月终于不用被大家当看猴子一样被围观了，只有随风而来的几句闲语。

那就是我们大东家吗？原来大东家长这个样子呀！大东家身上的衣服好漂亮！大东家身边的丫鬟也好漂亮！大东家……

宋微月含着笑，将几大厂房都看了，又看了看仓库的库存，库存已经所剩不多，幸好宋微月早做了打算，不然还真不够卖的。

二月将过，天气转暖，百姓对蜂窝煤的需求也会下降，以现在的产量完全跟的上需求，宋微月也没了增加厂房的想法。

宋微月心里清楚，去年到今年蜂窝煤销量大增，除了自己制定的这些销售手段，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因为自己抢了先利，等再过个三四年，老百姓将蜂窝煤里面的猫腻都摸清楚了，便会自己压蜂窝煤，自己晒蜂窝煤，这先利就没了。

或许这个时间会更快，连三四年都用不上。

等将蜂窝煤厂看完，天色便也不早了，几人只得赶着夜色降临前回了宋家。

回程马车上，宋微月闭目养神，“宁玉，你看完后可有什么想法？”

宋微月只是随口一问，宁玉却是郑重回答：“小姐，这蜂窝煤可是有秘方，我看着工人就是将煤与黄泥加水活在一起，踩透，就用那个压煤机一压，一个蜂窝煤就做好了，未免太简单了些，如此不是很容易就被人学了去吗？”

宋微月摇了摇头，“没有秘方。”那秘方说是秘方，其实就是没有一样也能烧，只不过可能会硫化味更重一些，燃烧起来不易透一些，但是问题都不大，老百姓根本不会介意这些，以前煤块都是直接燃烧的，不一样照样过来了。

为什么蜂窝煤能取代煤块，最主要的原因是，同样是烧蜂窝煤和煤块，在使用时间与成本上，燃烧蜂窝煤比烧煤块更划算。

“啊。”宁玉张大的嘴都够塞下一个鸡蛋了。

“小姐，那被人学了去，不会就有很多人会跟风办厂。”宁玉可是知道，只要有那么一个人在某一方面挣了钱，若是这个事情做起来还简单，就会有人跟着做的。

“宁玉，我问你，我们正定县的吃食摊子多不多？”

宁玉想了想，肯定的道：“多。”

“那挣钱的多不多？”

宁玉有些迟疑的回答：“应该也多吧！”不挣钱干嘛还要张着摊子。

“那你可知道那些摊子为什么挣钱？”

这个问题宁玉表示她会，“因为好吃呗！”

“那好吃就一定能挣钱，不好吃就一定不挣钱？”

宁玉迷糊了，她想说对，却有隐隐觉得不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是好。

宋微月也不想为难她，便道：“你可还记得我们进去蜂窝煤厂时，在厂门口看见的馍馍摊子。”

宁玉回想起进蜂窝煤厂前，马车帘子外缓缓而过的馍馍摊子，点了点头。

“你觉得那馍馍好吃吗？”雍州百姓做的馍馍大部分其实是高粱馍馍，而为了让高粱馍馍更顶饿，一般就是用高粱米粗粗的磨过一遍就拿来做馍，所以味道真说不上好吃。

宁玉又摇了摇头，低下了脑袋，宁玉听明白了，不好吃的吃食也是能挣钱的。

又听宋微月一字一句道：“所以，有秘方可以挣钱，没秘方也能挣钱。

一样东西价值十两，制造这样东西要的物料三两，剩下七两属于人力，给工人发二两，剩下五两就是掌柜赚的。

而这个工人明明提供了七两银子的价值，却因为各大掌柜只愿意出二两来买他的人力，所以他的人力就只值二两。

又因为这二两只够工人一家刚刚够吃饭的，所以工人便永远没有自己开一家店的本钱，也就成不了掌柜的，所以只能一直给掌柜上工，给掌柜挣钱。

所以一项买卖赚不赚钱跟秘方有关系吗？”

宁玉没听明白，但宋微月最后一句的问题，还是下意识就知道应该这样回答，“没有关系。”

见宁玉还迷糊着，宋微月也没有打扰她，这一段话够她消化很久了。

宁玉是不明白，为什么工人价值七两的人力，却只能换来二两？而这二两又刚刚够工人一家生活，这个数值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尽管琢磨不透，但是宁玉明白，在宋微月身上，她还有的学，于是服侍起来更加尽心了。

回到宋家的宋微月，就安安心心等宋勤书回来，以及周叔那边的消息。

宋微月不知道的是，李家自家人连夜开了一次大会，结果如了李婶的意，老李头去找了宋掌柜，放弃了宋掌柜五年便放了李家众人身契的承诺。

自此，李家人成了宋家第一户家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