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玉在马背上颠了一刻钟，终于没那么怕了，原先死死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视线落在繁华热闹的街市上。

起初，还下意识地回避他人的目光，生怕自己又被安插在城内，神出鬼没的暗哨认出来，后来意识到自己改头换面，绝没有被认出来的可能，付玉悬着的一颗心，才渐渐地落了地。

他没有去拽云沨的衣裳，而是拿手指紧紧抠着马鞍，起先用了很大的力气，手指都抠疼了，后来没那么怕了，改用两只手抓着。

云翎的马一直跑在前面，付玉不时能瞧见他青丝飞扬，潇洒肆意的背影。

他对云翎怀着一种金丝雀对雄鹰的敬畏和艳羡之情，云翎是真正自由的人，强大到可以随心所欲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似是对他人的目光有所感应，云翎突然扭过头来，视线交汇的一瞬，付玉心虚地垂下了眼睑，掩耳盗铃般往云沨身后缩了缩。

云翎没搭理他，望向云沨道：“小沨，巷口有个卖糖炒栗子的。”

说着，他便翻身下马，走到巷口出摊的老妇人跟前，要买一包糖炒栗子，考虑到身后的付玉，云沨并未下马，只是勒了缰绳，停在路边。

云翎很快买好了鼓鼓囊囊一大包糖炒栗子，递给云沨道：“给，你爱吃的零嘴。”

伸手接过糖炒栗子，云沨当着他的面吃了一个，眉眼弯弯道：“多谢公子，很甜。”

云翎笑而不语，等他重新上了马，云沨垂下眼睑，将栗子递给身后的付玉，轻声道：“劳烦你先拿着。”

付玉应了一声，接过那包沉甸甸的栗子，过分香甜的气息萦绕鼻尖，他轻轻地吸了吸鼻子，在舌尖想象粉糯甜蜜的滋味。

付玉从没吃过街边的糖炒栗子，平民百姓的吃食进不了公主府的大门，只依稀记得在公主府里吃过一道精致的糕点，是用栗子做的。

可惜他不重口腹之欲，一日三餐也只是为了活下去，自然是记不起那道栗子糕是什么滋味。

“付公子，劳烦你帮我多吃几个栗子。”云沨压低了声音解释道，“幼时吃了太多甜食，坏了颗牙齿。”

“好。”付玉应了一声，只当云沨说着善意的谎言，为的是教他心安理得，去品尝那些不属于他的香甜。

金黄油亮的栗子含入口中，比想象中还要甜蜜的滋味在唇舌间蔓延，他像个不知饕足的窃贼，明明不饿，也没有吃零嘴的习惯，却一个接着一个，吃得停不下来。

云沨温柔地没有去打扰他，直到安阳城的城门已近在眼前，才轻轻地唤了他一声。

做梦都想走出去的地方，骤然清晰地映入眼帘，或许是付出的代价太轻，或许是自由来得太过轻易，付玉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没什么真实感。

变故发生在一瞬间。

埋伏在城墙上的弓箭手整齐划一地探出头来，能在瞬间夺人性命的利箭齐刷刷地对准了马上的三人。

附近的百姓四散而逃，连树枝上的鸟雀都被惊动，扑腾着翅膀飞向无垠的天空。

付玉收回艳羡的目光，很轻地叹息了一声，比起前一刻的风平浪静，眼前惨淡的现实反倒更真实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