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城的人，在一天的时间内肉眼可见的恢复了。

人们在平安之后喜极而泣，载歌载舞的庆祝自己脱离了死亡。

感激而又仰慕的目光全部都投向了他们新的神明——朝歌。

她站在高台之上，月光笼罩之下，衬得她肌肤更加透明的白。

朝歌抬手示意所有人都安静。

城民们听话的闭上嘴。

“神不会抛下祂任何一个子民。”

她语调一如既往的散漫，漫不经心的话在信众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之前神不曾降下赐福不过是因为，这世上没有光明这一位神明。”

人群顿时哗然。

他们祖祖辈辈供奉光明神不知多少年，现在却说世界上没有光明神？

有人失魂落魄的大喊，“这不可能！”

人群中有虔诚的光明神信徒，他们早就惊恐的跪在地上。

“光明神在上，请饶恕无知者吧！”

艾德维斯早就在朝歌说完话之后就出现在她身后，一双眼没有离开她分毫。

他小声说道，“先不要激怒他们。”

他怕自己在怒火上头的人群中保护不好她。

艾德维斯伸出手臂，半弯着，示意朝歌扶着点。

在场这么多人，唯有他注意到了朝歌苍白的脸色。

“就算想救人，也不必着急到伤害自己的身体吧。”艾德维斯闷声闷气的说。

骑士的第一要义是保护手无寸铁的人。

如果为了救人需要付出生命，他义不容辞。

可是看着眼前的少女耗费力量，他心底却很不是滋味。

朝歌倒是没有扭捏的扶着他手臂，将身体的重量也压了过去。

“趁热打铁啊，我可不想继续在这件事上纠缠下去了。”

她说完，还嫌事情闹得不够大似的又来了一句。

“你们不相信是吧，那不如来试一试。”

朝歌一手指向目光悲悯看向大地的神像，“神对于自己的神像都有感知，现在砸了这神像，看看会不会有神迹降临，就能知道光明神是否存在了。”

这是个什么话？

场下人呆若木鸡。

就连维克多都忍不住看向好友，眼神示意，这真的不是在做大死吗？

众人面面相觑。

哪怕朝歌是救了他们的人，长久以来的习惯也让他们无法做出亵渎光明神的事情。

没有人动，他们试图用沉默来抵抗。

朝歌根本不在乎他们是什么想法。

“没有人愿意试试吗？”她活动了一下手腕，神色平静到看不出她将要做出什么恐怖的事情。

“那就我来吧。”

朝歌只是轻轻抬起手，令人胆颤的力量激射而出。

在此地树立许多年岁的雕像就此轰然倒塌。

落下来的石块飞灰砸到了人，遮蔽了眼。

人群中传来低低哭泣的声音，到最后演变成了大声哭嚎。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信仰倒塌，让他们一时间无法接受。

于是怒火扑向了揭破现实的人。

“你！你怎么可以毁了光明神的神像！”

“你不是什么神明！你是邪恶的女巫！”

“下地狱去吧！你这个异端！”

朝歌随手画下结界，愤怒的人群只能隔着光幕无能狂怒。

“我现在已经证明了光明神并不存在。”

她一边说着风凉话，一边火上浇油。

“一个不存在的神明，教廷又是怎么接收神谕的？”

“你们献上的供奉，都去哪了？”

这话一出，城民的神色顿时变了。

只有涉及切身利益的时候，他们才会清醒过来。

朝歌又慢悠悠的将目光转向另一边。

那些神色麻木，呆滞，仿佛行尸走肉的一半人。

“明明没有神，那自称是接收了神谕所以开展了轰轰烈烈猎巫行动的教皇，他是想做什么呢？”

“被驱逐，被烧死，被猎杀，被用刑的你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你们悲惨的一生，都是谁造成的啊？”

她们目光微微闪动。

朝歌又加上一句。

“在分出性别之前，你们也是属于这个国家的人。”

“首先是人，其次，才是女性。”

她在这一刻散发着强烈的光芒。

艾德维斯目光炯炯。

“掌权者和教廷不肯给你们生路，那你们就要自救，”朝歌语调蛊惑，带着无比诱人的意味，“用你们一切能使出来的手段去将剥削你们的教廷和王室送上断头台吧！”

“神爱众生，不分男女。”

朝歌的每一句话都在周围的人心里划下深深地痕迹。

其实有的时候，只需要一两句话的点拨，他们很快就能找到方向。

看着已经有人神色坚定的往城外走，朝歌笑意深深。

——

教皇近来过的不太好。

每天都有地方神官上报脱离信仰光明神的异端数量，简直每日都在增加。

顺风顺水惯了的教皇气恼不已。

他又准备了一次祭神大会，并且再三的检查了自己的‘小手段’，确认无误之后，这才换上了神袍。

这一次，他没有用女巫来引起平民激烈的情绪，让他们坚定信仰神才能得到好日子的心思。

挂在绞刑架上的，是说出某些异端言论的人。

教皇神色严肃，慷慨激昂的说出这些人的罪行。

洋洋洒洒说了半天之后，他才抬了抬眼皮，扫了眼安静垂着头来参加大会的人群。

“你们坚定的信仰，神一定会收到的。”

“现在的日子过的苦没什么的，只要你的心足够虔诚，死后，自然会去天堂，见到伟大的光明神！”

周遭安静无比。

绞刑架上有人嗤笑一声。

教皇皱着眉看过去。

笑着的人撞上教皇的目光，笑声越来越大。

中年的男人，衣衫褴褛，面容瘦削，手指骨节粗大，赤着脚，典型的做农活的粗糙样子。

男人嘲讽道，“我们每天都吃不饱，穿不暖，每日都做好事，生怕犯下一点错，我们省下铜币献给我们的神，祈祷着来生或者死去后的好日子。”

他说着说着，像是在自问自答。

“贫穷的人辛苦一辈子，到死了要是没有钱送给神官们，就无法通过指引去往天堂和来世，可那些大人物们，哪怕做了一辈子的坏事，只要向教堂付出足够的金币，就可以去往天堂！”

最后一句话，男人几乎是嘶吼出声。

“这是个什么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