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合时宜的话一出，场面顿时冷凝下来。

九皇子打了个哈哈，“来来来，喝茶喝茶。”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但若是说者有心呢？

九皇子垂着头，眸光闪动，“不过，十二弟，你近来还是要多注意些，”他愁绪万千，低叹一口气。

“皇上向来不按常理出招，谁知道他会不会忽然对我们下手。”

十七皇子啊了一声，“不会吧？我们几个这么老实，怎么会招惹到六哥？”

九皇子和十二皇子皆是一顿。

十二皇子嘲讽道，“你怎么能这么蠢？难道你不知道那人是什么德性！你不去招惹他，他就能放过你？可笑！”

等他话音落下，九皇子伸出手去扯了扯十二皇子的衣袖，“好了，少说点，十七弟还小，有些事他还不懂。”

十二皇子已经压抑的够久了，此刻，再也忍不住脾气。

“都已经十五快十六岁了还小！”

十七皇子被说教，也觉得委屈。

“我说的有错吗？只要你们不去招惹六哥，又怎么会被他盯上！”

十二皇子冷呵一声，茶杯惯在桌面上，直接甩袖离开。

那一记鄙夷又不屑的眼神，激的十七眼都红了。

“神气什么！也就会冲我耍脾气，有本事去皇上跟前耍威风啊！”

等他发了一通气，九皇子这才慢条斯理的站起身，拉住十七。

“十七弟，莫气莫气，气大伤身。”

十七皇子转过头来，都带了哭腔。

“九哥，他凭什么骂我！”

九皇子拍拍他的肩膀，语带笑意。

“别伤心，你十二哥也只是最近被云州事宜搞得心绪烦乱，控制不住脾气，这才和你拌了两句嘴。”

十七皇子瘪瘪嘴，翻了个白眼。

“他心情不好，和我有什么关系！要不是看在九哥你的面子上，我今天非得和他争个高低！”

九皇子但笑不语。

——

流言之中，不知何人又添了一把火。

“传言说的有鼻子有眼，就连贵人何时入宫，如何入宫，甚至连生产之时如何瞒过皇帝，又用了几个稳婆和丫鬟，都说的一清二楚。”

“因为故事离奇而又曲折，故而城中甚至有戏班子编了戏曲来传唱。”

话听到这里，朝歌移开唇边的茶盏，顿了几秒，忽的笑个不停，乐不可支。

“人才啊，人才。”

原本瞎编的谣言中掺入了半真半假的消息，一下子可信度都变高了。

“哪位人才帮了朕的忙？”

暗卫垂首，恭敬回应，“属下追踪许久，线索断在了城外破庙里的乞丐身上。”

原本想将人口抓回来严刑拷问的，但转念一想，新帝不似先帝那般暴虐，估计不会喜欢下属这般行为。

朝歌笑罢，换了一杯烈酒。

“行了，既然未曾破坏朕的计划，就不必追查了。”

“是！”

暗卫后撤两步，旋即消失在夜色中。

湖心亭边，紫红，粉红的木槿花开的热烈，又被风吹拂而起，落了满地，铺到水面之上，乍眼一看，还以为是溪水披上一层花瓣做成的披风。

月上亭檐。

亭中身体看起来单薄瘦削的少年人独自一人饮酒。

面上笼着一层病容，肌肤白的透明。

朝歌腰背挺直，眼眸却低垂下来，那浓密卷翘的睫毛挡住半边，偶尔抬起来看向远处，泛着极冷的寒意。

【宿主，这天也不早了，你咋还不回去睡觉？明天还要上早朝的。】

朝歌拢着雪色的披风，眉眼倦怠。

【睡不着。】

睡不着？

小幺脑筋一转，就知道到了谈心的时候了！

它悄摸拿出记载宿主各种大小事的小本本，【宿主，要不，咱们谈谈心？】

朝歌低笑出声。

【我想知道一件事。】

【什么事？】小幺急切问道。

朝歌从披风中探出手，露出一截赤色的袖摆，她支着头，叹了口气。

【我想知道的事，你不可能知道的。】

小幺不屈不挠，【宿主，你都没说，怎么知道我不知道？】

【行呗，那你说说，当年春神祭，我与仙尊定下百年问剑之约后，又说了什么？我记得，也是一个约定。】

小幺【……】

啊这！

它苦着脸，缩到角落去。

【呜呜呜，这个我真的不知道……】

朝歌轻笑，神识幻化出手臂摸了摸它。

【没关系，你也是想为我做点事。】

小幺挨着她蹭了蹭。

朝歌视线落到远处。

许是时间太久，而中途她又曾入魔疯癫，试图磨灭所有的记忆。

故而现在的她，记忆有些混乱，甚至有些地方都衔接不上。

她下意识觉得，问剑之约后的那一句话，才是最重要的。

可惜了，越想知道的，越想不起来。

“啾啾啾！大美人我来辽！~”

一阵清脆的鸟鸣传来，肥嘟嘟圆滚滚的小雀就落在桌面。

小黑豆一般的眼中，透出清澈的愚蠢。

“啾，大美人，另一个大美人给你写信啦！”

朝歌手指白皙，轻轻挠过小鸟的后勃颈，顺手抽出书信。

信纸上，字迹磅礴大气，潇洒肆意。

信中例行问候。

之后，微生砚提起一件小事。

查探王家的过程中，发现了一件旧事，因为是关于十二皇子的，故而特意写信传来消息。

朝歌逐字逐句的念过去，笑意渐深。

啧啧啧，十二皇子，深藏不漏啊。

原本想着流言之事，够不够激起幕后之人动手，现在加上摄政王递来的消息，这下子，足够了！

——

早朝上，大理寺卿跳了出来。

他满脸怒容，“皇上容禀，臣要状告十二皇子散播流言，杀人灭口，图谋不轨！”

朝歌原本抬起来的屁股又做下去了。

查到十二身上去了？

这她可要吃个瓜了。

大理寺卿是个刚直的人，先帝之时不得重用，朝歌登上皇位之后，才将他提上来。

“前日，大理寺门口来了一位衣衫褴褛，满身恶臭，状似乞丐的青年，满口喊着要告状，问起事由，那人疯疯癫癫，只说是知道一个秘密，故被人追杀。”

大理寺卿接着道，“见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衙役们打发他走，他不肯，闹了片刻后，忽然大喊大叫，口口声声说是十二皇子与云州王家相勾结，意图谋反，被他意外撞见，所以遭到追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