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上班
作者:作家林特特 | 分类:现言 | 字数:75.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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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提议
台风丽丽登陆地点不详,一会儿说福建,一会儿是广东,还有消息说要登陆辽宁,总之,无处不在,万事皆有可能。而飞机呢?因天气预报,忽而能起,忽而又取消。
今年的暴雨尤其多。前一晚,北京竟连续闪电一个多小时,像老天没关好灯,一闪一停,一停一闪,电闪雷鸣时,朗因有种不好的预感,明天飞不成。
“宋江总,咱们正常出发吗?”朗因五点多给宋江发消息。
说来好笑,滴水公司让员工们各自取个花名,理由是便于管理、打破壁垒,同事间别某老师、某总、某主管叫着,听起来怪生分的。但人的社会,哪能因为名字的改变,规则随之改变呢?花名都取了,“总”和“老师”私下里还是会叫,这种不经意、本能式后缀仿佛是与生俱来的对权威的敬仰和忌讳。
“小恭,照常。”宋江回。
“行吧”,恭亲王朗因想,官大一级压死人,但把他堂堂一个王爷喊成“小恭”,他还是有些不爽。
八点的航班,六点必须出发了。夏天,天亮得早,一夜闪电,一夜雨,晴了,白云成鳞状淡淡洒在微蓝的天空。朗因背个双肩包,坐车去首都机场,他查了查航班消息,前面的飞机都晚点,再次映证了他的推测,飞不成。
“恭亲王,宋江总说改高铁,麻烦你马上去北京南站。”花荣的消息。
得!离首都机场就两公里了!朗因得令,掉转车头。
朗因昨晚被老天的灯开开关关弄得神经衰弱,本来就没睡好,又被宋江的主意变来变去燃烧了心头怒火,他冲着手机屏幕,骂骂咧咧,“傻逼!”
司机够敏感,马上回嘴,“骂谁呢!”
“骂领导!”朗因没好气,“去南站。”他修改了终点。
司机一听和自己无关,打了个哈欠,“哥们儿,气不顺吧?领导就是用来骂的,想当年,我当领导的时候,我心里清楚,下面那帮兔崽子天天都在背地里骂我。”
朗因知道北京的网约车司机、代驾,最是藏龙卧虎,多的是破产老板、大厂裁员,他没心情和司机聊天,司机却自动和他攀谈起来。
“哥们儿,你这是去出差吧?”
“对。”
“我以前是程序员,在晨风上班,手下最多的时候,四十多号人呢!”
“晨风,我知道,大公司,做快消品的。”
“前十年还不错,两年前就不行了,竞品太多,线下生意也不行。去年,我被裁了。”司机在红灯时,干脆扭头和朗因聊。
“没找新工作?”朗因随口道。
“怎么找?三十五岁以上,很被动,我们这个专业是不要颜值的青春饭,知识要常更新,我也加不动班了,找了一个月工作,都没有进二面,有个单位,过去带的实习生现在成了小主管,他面我,太尴尬了,不找了,找就是降薪、降尊严,算了。”
“开网约车,收入还过得去?”朗因睡意全散,有点好奇。
“五六千,维持生存,好的时候,七八千。”司机答得无奈,“我注册好久了,以前是好玩,年薪百万,到手几十,但周末就想出来开个车兜兜风挣一张孩子小床的钱,觉得是白来的,体验生活。谁知道,现在就是生活本身。有什么办法呢?总不能坐吃山空,一家老小的。”
“没想着,什么时候,再重出江湖,回到职场?”
“这把年纪了,”司机从后视镜中,上下打量朗因,“我83的,你比我小几岁吧?”
“差不多,我85的。”
“这把年纪,再去单位上班,朝五晚九,身体也吃不消了。前几年,钱好赚,老婆在家不上班,现在她去上班了,我开开车,做做饭,接送下孩子,照顾家庭,蛮好。人只要知足,能屈能伸,啥坎儿过不去。”
朗因被说得一个激灵,把抱怨宋江的话都咽了回去。
他忽然想起老张临走前散伙饭对他说的话,“别挑活儿”“别踢皮球,这不比机关里”“别一件事出来,马上想,这不关我的事,这里不必机关,只要你不走,没人能让你走,我们部门上午还在开会,打鸡血,下午就原地解散”“主动找活干,没活自己创作或,当你不忙、不受气的时候,说明单位不需要你了,领导要开你了”“珍惜,珍重!”
老张临走前,还向朗因透露宋江和老板的特殊关系,原来,宋江的姐姐是老板四婚的夫人,宋江即老板高总的小舅子,“开了谁,都不会开他,你可千万别得罪他。”
宋江做人力可能是把好手,做培训完全不在行,提的意见不专业、不到位,外面如狼似虎的就业形势,朗因决定小心做人,他还有另一重小心思,他从机关走,是不得已,是谈洁婷逼的,如果干几天又丢了工作,前单位的仇家们,还不更看他笑话了?千万挺住!
突然换高铁,能抢到的只有商务座,朗因紧赶慢赶,终于在发车前三分钟,冲上车,最近身体有点亏,他站在冷热水处扶着腰,气喘吁吁好几十秒,进玻璃门,坐在子弹头式的座位中,宋江在他隔壁。
“宋江总!”朗因点点头,礼貌、客气,还略带些感恩。
老张、网约车司机打消了一个本土王爷的不驯。
“恭亲王,不好意思,麻烦你从机场赶到南站。”宋江摸摸络腮胡,口气是抱歉的,表情没有。
“没事儿,没事儿。”朗因道。
一旁的乘务员正在分发商务座饮料,听见“恭亲王”的称呼,不禁侧目,是专业精神让她说出以下的话,“这是您的小食,要咖啡、茶还是纯净水?”
朗因看她憋住笑的脸意识到,她内心对他们可能都是神经病的猜测,“咖啡,谢谢!”
“恭亲王,方案改得怎么样了?”宋江喝的是茶。
“还有一点要完善。”朗因接过咖啡。
“你刚过来,还有许多要适应的。”宋江展现出领导的大度与关怀。
“对的,刚从体制内出来,嗨,还真有点不适应!”朗因有意拉近距离。
车徐徐开动了,宋江发了一段语音责怪花荣订了商务座,“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朗因心想,还不是你让人家临时突击买的票。宋江骂完花荣,转过头和朗因闲聊,先聊此次去湖北,准备几个大学宣讲会一事,朗因又心想,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不在我的职责范围啊,忍住没说。车行半小时,到天津了,宋江问起朗因,之前的履历,朗因为了表示自己的不可取代,捡从业以来的重点,闲闲说了一遍,什么帮哪个大领导写发言稿啊,什么帮机构制定从业规范、规则啦,曾经被抽调到某工作组,参与某某计划的起草和执行啦,宋江听得眼睛发亮,上上下下打量朗因,仿佛刚认识。
朗因是老张引荐,晁盖招进来的,宋江知道进来个这样的人,却不知朗因的具体履历,他拍三遍子弹头座椅的扶手,险些将手机拍进椅子夹缝中,“恭亲王,你的履历,该去做政府关系啊!”
朗因摆摆手,他表示,从政府下属的机关出来,对过去的人和事都感觉够够了,一时半会不想再和他们打交道。
“理解,理解!”宋江搓搓手,“但我们可以一起做些事!”
朗因费解,心中又有些窃喜,这么说,他的核心价值被领导看见了?
“我的意思是,眼光何尝放远、放广、放开,在公司之外,我们可以一起做些事!”宋江暗示得近乎明示。
“听宋江总调遣。”朗因不明就里,先投投名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