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过后，知青所的人仍是有些缓不过劲来。

那高高肿起，红艳艳渗着血丝的屁股蛋，始终在他们眼前晃悠。

他们是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的新一代年轻人。

从未见过这种刑罚。

在他们看来，这是旧社会残存的封建余毒，是该铲除的。

可他们却不敢吱声，只能潜藏在心底里。

这恐怕会成为他们心底牢记一生的印记。

杖刑，是这个村子里处罚村民的规矩。

连张大牛与他娘都默认了这个规矩，他们又能如何？

谁要是想打破这个村子里的规矩，只怕会立刻成为这个村里人的公敌。

那他们知青所以后的日子只怕是要不好过了。

他们生活在这个村子里，也只能守着这个村子的规矩，三缄其口。

叶江毓心想，她有些理解为何问到有关这个村子的一些事时，他们始终不肯说的缘故。

张大牛被送到了镇上的卫生所，经过几天的治疗后，情况有所好转。

那个张晓莉，之前听说是高烧不退，如今也稳定下来了。

她是真的跳进了河里的，被张大牛救上来了。

只是张大牛救上人后，二人将计就计，趁此逃离了村子，想着远走高飞，张晓莉从此再不受她爹娘和嫂子的管束。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他们刚出了村子，张晓莉便发起了高烧。

张大牛只能背着张晓莉去了镇上。

他又不敢把人背到卫生所，只能找地儿借住，去买了些药回来，这一拖便拖了几天，直到被人发现，抓了回来。

这也是他们的命！

张大牛倒还好，毕竟是他娘心里的宝贝疙瘩。

可张晓莉呢？她爹娘嫂子还会逼她嫁给镇上那个鳏夫吗？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葛静曼一手扯着猪草，侧身笑看着她。

“不会是想你对象了吧？”

叶江毓抿唇一笑，摇头，惆怅道：“我在想张大牛和张晓莉。”

葛静曼扯着猪草的手顿了顿，轻叹：“想他们做什么？这村里像他们这样事的多了。”

叶江毓惊奇地想道，像张大牛他们这样的事多吗？

她以为这已经是很典型的事儿了，怎么还有吗？

她问道：“还有这样的事儿？”

葛静曼点点头：“是有，不过没张大牛他们那么大胆，敢诈死出逃。”

“有个跟张大牛他们一样，都是在学校里读书看对眼的，隔壁村的，他们父母不同意，也闹过，最后都认了命，各自婚嫁了。”

“还有对是本村的，父母也是不同意，他们就私底下闹大了肚子，逼得父母不得不同意了。”

叶江毓咂舌：“这个厉害了……”

葛静曼轻笑道：“是啊，这个可真是厉害，也是个大胆的。”

“我听杨尔云说，前两年，部队在附近修建水库，这村里的一个姑娘，看中了其中一个当兵的，趁着那人路过时，跳下水，让他救了，便趁机赖上了人家。”

“……”

“那现在如何了？”

葛静曼不屑道：“还能如何？一地鸡毛呗。”

“听杨尔云说，原先那当兵的是有未婚妻的，结果那姑娘一哭二闹三上吊，逼得人不得不娶了她……”

“这救人反倒是救错了？”

“是啊，谁能知道这好心救人反倒被咬了一口呢？”

葛静曼笑道：“可没几人能像我们这般幸运的！”

叶江毓点头应是：“是啊，像我们这样儿的可真是幸运！”

她又想道：“那刘知青，现在没再纠缠你们了吧？”

想到那刘从灵，葛静曼笑了：“上回陆嘉容怼了她一番，她倒没再纠缠了。”

她这是死心了吗？会吗？

葛静曼蹙眉：“就是那徐开畅有些奇怪？”

“他怎么奇怪了？”

“这平日里也没见他多喜欢刘知青啊？不知怎么的，那刘知青一有事儿，他便毫无道理的帮着她。这可太奇怪了！”

他们好歹也是从小一个院里长大的，他从前也不是这样昏头昏脑的人啊？

听见葛静曼这么说，叶江毓不由得想到‘提线木偶’四个字。

她记得书中说过，徐开畅一开始是暗恋着葛静曼的，只是下乡后见着刘从灵便改辙易弦了。

喜欢一个人，是这么容易便说不喜就不喜，而转投他人的吗？

她轻叹一声，毕竟是书中人物，只怕他也是身不由己？

这样被安排命运的感觉真可怕！尽被安排着做些违背本心的事。

他有所感觉吗？能挣脱出来吗？

那葛静曼与陆嘉容呢？

他们有察觉到吗？他们彼此间是真心喜欢着对方的吗？还是也被安排着的吗？

她不能去提醒她，毕竟，他们看着一切都还好，日后也会有幸福美满的家庭。

如果她打破了这一切，反倒让事情复杂起来，那才是真的糟糕！

她弯下身子，继续割猪草。

葛静曼叹息道：“算了，不想他了。但愿他自己能想明白吧！”

叶江毓停下手中的动作，擦了擦汗：“但愿吧。”

这边的猪草割完了，她们往前移了一些，拿着木棍在草丛中扫了扫，惊起一窝野鸡，野鸡展翅飞起，不停啼叫。

“野鸡？”

叶江毓她们惊呆了，这随便一扫就扫出来一窝野鸡？

“快！抓住它们！”

“陆嘉容——快过来——”葛静曼高声喊道。

陆嘉容与严鸿哲他们正在不远处的林子里砍柴，听见葛静曼的叫唤声，赶紧跑了过来。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他们跑得急，说话间仍有几分喘息。

“我们找到了一窝野鸡，快来帮忙抓住它们。”

“叶知青，你去那里找找看有没有野鸡蛋。”

叶江毓点头应好，便往那草丛中寻去，一边挥舞着木棍，一边寻找着。

走到那里，那簇草丛里果然有野鸡蛋，还不少呢。

她惊喜道：“真的有呢！好多野鸡蛋！”她忙蹲下身，将背上的箩筐放下来，捡起一个个野鸡蛋放进箩筐里。

“今儿是大丰收呢！”她来这差不多一个月了，还是第一次在山里见着野鸡。

“我就说叶知青你运气好吧！”葛静曼随着飞跳的野鸡四处跑着，嘴里还不忘笑道。

她一个飞扑，将一只野鸡扑在怀里，可算抓住了。

她擒着野鸡的翅膀，将野鸡高高扬起，高兴道：“抓住了，我抓住一只了！”

严鸿哲也抓住了一只，扬起手中的野鸡，正想说话，却见陆嘉容一手一只抓着两只野鸡，顿时又焉了。

“我们这抓住了四只野鸡怎么整？都带回知青所吗？”

有些舍不得怎么办？

这四只，十个人分，可分不了多少。

四人你看我我看你的，又看了看手中的野鸡，有些犹豫道：“要不我们先吃两只，再带两只回去？”

“怎么吃？”

“烤着吃？”

“你们会烤吗？”

葛静曼与陆嘉容点点头。

两人在挎包里掏了掏，无奈问道：“你们带刀了吗？还有盐？火柴？”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们虽然会烤，但没这些工具也烤不成啊。

叶江毓悄声道：“我有匕首。”

“还差其他两样呢。”

“要不我悄悄回去拿？”严鸿哲低声说。

几人点点头：“小心点，别让人发现了。”

他把手中抓着的野鸡递给叶江毓，转身飞快地跑了。

为了口肉，拼了！

他避着人小心翼翼地回了知青所，拿了盒火柴，又拿了两张干净的信纸，跑去厨房将盐小心地倒进信纸里包好。

他跑出知青所，左右看了看，跟做贼似的，见着附近没人了，这才跑回山里。

等他回了山里，发现陆嘉容与葛静曼已经处理好了两只野鸡。

他们还搭好了柴堆，就等着他的火柴了。

叶江毓拿着镰刀，将柴堆旁的野草割了一个圈，留了一个安全带，预防火灾。

这想得可真周到。

他们这几人就为了口吃的，真真是费脑又费力。

严鸿哲有些想笑，忍了忍没忍住，便喷笑出声。

“你笑什么？”

“没，就觉得有些好玩。”确实是好玩，毕竟他长这么大，为了口吃的这么拼，还是头一回。

叶江毓也是头一回啊，她以前可从没想过，有一天她会为了口肉，这样偷偷摸摸的。

她能有什么办法？这乡里，菜是不缺的，就缺肉。

吃的还是大锅饭，知青所吃饭都是一起吃的，要说自己掏钱买肉吧？买多了要费不少钱票，买少了又不够吃，最怕掏了钱还被人说是资本家小姐。

怎么想都难，干脆就不买了。

他们还好，有家里人补贴寄了些肉干过来打牙祭。

那些没有的，天天吃青菜馒头，吃得是一脸菜色。

“这野鸡怎么烤？”

“一只放上面烤，一只埋在底下做叫花鸡。”

陆嘉容拿木棍在柴堆里扒了扒，扒出几只野鸡蛋：“还放了几个野鸡蛋，今儿咱们都好好补补。”

陆嘉容向来清淡的脸上也是一脸喜色。

“你们先去砍柴割猪草，我在这里看着。”

三人点头应好，继续忙活去了。

烤野鸡这事就交给陆嘉容吧，他们等着吃就行了。

想到一会能有野鸡吃，几人那是浑身干劲，干活都轻快了许多。

随着时间过去，那烤野鸡传来的香味，馋的人无心干活。

干脆扔下手中的活计，又跑回了火堆旁。

“太香了，受不了的。”

“那就等着吧，也快好了。”

陆嘉容转动着手中的木棍，野鸡上的油滴在火堆上，滋滋响，香气弥漫开来。

叶江毓有些担心：“不会被人发现吧？”

“放心吧，咱们这偏僻，不会的。”

叶江毓点点头，不会被发现就好。

陆嘉容又撒了点盐在野鸡上，盐味化开，香味更甚了。

“好了吗？”忍不住催促道。

陆嘉容看了三人一眼，眼里闪过一抹笑意，这三个都是馋鬼来着。

手中木棍叉着的野鸡烤成了金黄色，看着火候，也该好了。

他将野鸡收到一旁架好，又往火堆里添加了一些柴，说道：“好了，等放凉一些再吃，这会太烫了。”

听他说好了，三人哪里还忍得住，忙不迭地拿起一旁的烤鸡。

“嘶，烫。”严鸿哲手指被烫的发红，轻呼出声。

陆嘉容看着忍不住笑道：“都告诉你烫了，还不信。”

他拿起匕首叉起烤鸡，撕了两只鸡腿给葛静曼与叶江毓，又分了个翅膀给严鸿哲，把烤鸡放回架子上，这才拿起另一只翅膀吃起来。

“陆知青，你这烤鸡手艺真不错！”

四人吃的一嘴油，两只野鸡落了肚，这才算填补了肚里的油水。

叶江毓心想，这一阵子她应该不会再馋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