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知道回来？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

叶江毓推开大门，便听见这么一句稍带厉色，又隐含关心的话语。

循声看去，便看见了站在客厅门边，杵着手杖的父亲，正看着她。

她情不自禁地喊了声：“爸爸——”

喊出声后，才听见另一道声音自她身上而出。

随后，便见着一道鲜活的身影，如同穿花蝴蝶般飞身而出，飞向了她的父亲。

那道身影挽住了她父亲的手臂，娇声道：“爸爸，这不是给夏璇庆祝生日，一时忘记时间了嘛——下次不会了——”

“下次？你还有下次？”父亲挑起眉头轻哼道：“明日就关你禁闭，不许出去了！让你长长记性——”

“爸爸——”那道身影摇着父亲的手臂，讨饶道：“没有下次了，我听您的话还不行嘛？您就别关我禁闭了——”想想被关禁闭的日子，心里就闷得慌。

“哼！现在说的好听，没过几日又给丢到脑后，不如关上你几日，好长记性！”

父亲一手杵着手杖，一手吊着那道身影，缓缓朝客厅走去。

直到此时，叶江毓才看清那道身影。

那正是五年前的自己！

十三四岁的年纪，年幼不知愁，活泼任性的自己！

关于这段记忆，她竟有些记不清了。

她记不清后来自己究竟有没有被关禁闭？

如今，竟在梦中见着了。

如此的鲜活。

而她就如同一个看客一般，看着这一幕幕，在她眼前重演。

她不自禁的伸手，想要触碰父亲。

却不想好似触碰到了什么，眼前的景象泛起了阵阵涟漪。

涟漪消散后，画面一转，竟是换了另一个场景。

……

书房内，一个姿容冶丽的小姑娘站在书桌旁，抽抽搭搭地掉着泪，拿着笔在桌上写写画画，不知在画些什么？

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在纸上，晕染开来，她一手拿起帕子覆在晕染开的纸上，神情懊恼，抬手擦着泪，却好似怎么也擦不完似的，泪珠子又哗哗的掉下来。

也不知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拿着笔头的手指头红红肿肿的，看着既疼又可怜。

她时不时地停下手中的笔，摸摸红肿的指头，嘴里哼哼唧唧道：“爸爸，我不画了！手疼——”

一旁的藤椅上，半躺着一个三四十岁的儒雅男子，手上拿着书，搁置在腿上。

一副金边眼镜，随意的放置在一旁的案几上。

阳光正好，透过彩窗斜斜照射进来，洒下点点光斑，暖意融融。

此时，他正闭着眼睛，好似睡着了，又好似在闭目养神。

小姑娘没有得到回应，不情不愿的又拿起了笔，继续写画。

一个个不知名的图案在画纸上成形。

她偷眼看一下正闭目养神的人，悄悄地拿起画纸叠在最底下一层，又重新开始画起来。

看着眼前厚厚的一沓，也不知要画到什么时候？

她又委屈的抽搭起来。

“……”

一声轻叹：“歇一会儿吧。”

小姑娘霎时喜笑颜开，欢喜道：“那我能出去玩儿吗？”

“不能！就在这里歇息，稍会继续画！”

小姑娘顿时皱起了脸，脸上的泪痕还未擦干，便丢开了手中的笔，快步走到男子身边：“爸爸，我不要画了！我为什么要画这个？”

“太难了——我又看不懂——也不知是什么鬼画符？”她嘟起了小嘴，抱怨着。

男子沉默稍许，才缓缓开口，语气颇为沉重：“这是你小叔他们拿命带回来的！你必须得画！不只得画，还必须给记下了！记牢了！一笔一划，一字一符，牢牢地记在心里！”

男子话音未落，小姑娘心里便翻滚了起来，惊骇莫名！

什么叫小叔他们拿命带回来的？

难怪她许久未见小叔了！

小叔他们还活着吗？

想起那个长着一脉相承的桃花眼儿，爱玩爱笑的小叔，不觉间，眼里又蓄起了泪水。

小姑娘睁大了一双泪眼，蹲下身子，趴在男子膝上，颤着嗓子问：“那，小叔他，现在哪里？他，还活着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们现在哪里？是死是活？”男子闭上眼睛，叹息道。

小姑娘呜咽着哭了出来。

哭了一会才想到男子话里隐含的话意。

他们？

心念电转间，想到了那三个凑在一块玩儿的人，心里乱成了一团儿。

呜咽着问：“他们，是谁？是崔小叔、陈小舅他们吗？”

男子眉头轻皱，看向窗外。

窗外花团锦簇，枝条摇曳，两个帮佣正忙碌着，修剪着花枝。

他久久不语，似在犹豫什么？

“爸爸？”

小姑娘抬起泪脸，一脸的疑惑，抬手抹了抹脸。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男子张了张嘴，又阖上。

最终沉声道：“这个事儿，我只告诉你一遍！你不要跟阿泽说！”

“为什么？”

“你只答应我！我才告诉你！”

小姑娘心头瞬间沉落。

看着男子脸上的神色，这个事儿，必然不是好事儿！

与崔家有关？与，崔小叔有关？

崔小叔出事儿了！

想到这个，都忘了哭了，沉下了小脸，一脸凝重：“是崔小叔出事儿了？”

对于自家闺女的聪慧，他颇感欣慰。

他没有直接回答小姑娘的问话，看着她，目光沉静，隐含着肃然。

“你答应爸爸！不要告诉阿泽！”

小姑娘嘴唇嚅动了两下，点了点头，答应了父亲。

……

叶江毓恍了会神。

看着眼前的父女二人，才想起来，这是哪时候的事儿？

泪水缓缓的从眼角滑落，竟是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