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秦州官道上奔驰着几匹骏马。

“吁...”

“先不着急回去了，去通觉寺。”

“这地方老宋我只听过，可没去过，说起来，还要感谢那伙人了。”

马上一名壮汉看着梅宗义，脸上没有其他人的畏惧，状态松弛，略显随意。

回话的汉子名叫宋默，身形壮硕，面色白皙，唯一让人觉得怪异的是，他的两条胳膊要比常人长出一大截，手牵缰绳姿态，让人看着总觉得不是那么舒服，他和梅总礼的关系，就跟梅宗义和老张的关系一样，但和老张还略有不同，宋默没吃梅家饭之前，听说还在边军呆过几年，出了边军之后，就一直跟着梅宗礼。

梅宗礼没拿宋默当外人，更多的像是朋友，这样的相处模式，宋默心里舒坦，所以这么多年，宋默带队办事也是尽心尽力。

“老默，你和老三的关系不一般，这次你又救了我和子启，所以我也不拿你当外人，老张走了，我身边缺人，有没有想法来我这边，老三那边你放心，我去说。”

“二爷，有话你说话，在三爷那怎么办事的，在你这也一样，我就是个糙人，还是在三爷那边自在点。”

这话推辞的意味在明显不过了，梅宗义也没在意，有些话说一遍就够了。

“这次没能留下那伙人，回去还不知道怎么跟三爷交代呢。”

“只要他们还在秦西，跑不了。”

...

“这不是...河东村吗？”老默牵着马，观察了好一会儿地貌，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梅宗义一怔，反问了一句：“你来过？”

“那倒没有...听说过...”老默沉默了一下，微微摇头，含糊的回了句。

梅宗义脸上看不出表情，但也没追问下去，指着前面不远处的高塔说道：“那里就是通觉寺。”

通觉寺老默虽然没有来过，但多少还是知道一点，这个寺庙初建，还有每年的修缮，都是梅宗义出的钱，他还听闻，通觉寺的方丈，以前是个游方和尚，结识了梅宗义后，便留在了秦州，到现在，时间也不短了。

望山跑死马，望塔也一样，看着挺近，过了河东村，把马拴在山下，一行人还是爬了半个时辰左右才到了地方。

“启少爷，这寺门紧闭，这些和尚不会出去化缘了吧？”老默看着身边的梅子启，不确定的问了一句。

“宋叔，通觉寺的师傅，不用出去化缘的，有什么需要，山下的村民都会送上来。”梅子启笑着回了一句。

“......”

“咚咚...”

梅子启上前砸了几下寺门，没多时，一个眉清目秀的小沙弥伸手推开了寺门，双手合十：“梅小施主。”

“老方丈呢？”梅子启问道。

“方丈正在诵经。”

“我们去里面等候吧，这是今年的香火钱。”梅子启掏出厚厚一沓银票，塞到了小沙弥手中。

“阿弥陀佛，请...”小沙弥让了一下身位，一行人进了寺庙。

“...呵呵！”老默路过小沙弥的时候，嗤笑了一声，他现在算是知道，为什么寺庙的和尚不用出去化缘了，这银票，让他们吃一年都吃不完。

“这比响马的生活好多了。”

“施主说笑了。”

“沙弥着相了。”老默非常干脆的接了一句。

跟着小沙弥走了半天，老默实在忍不住的问了一句：“其他师傅也在做功课吗？”

“只有方丈在做。”

“那其他师傅呢？”

“通觉寺只有小僧和方丈。”

“......”老默懵掉了，想吃鱼了，看着这个金光闪闪的大寺庙，打死老默也不相信，这里面就有两个和尚。

“小师傅，每年银票有剩余，可以给祥云去个信，我不嫌远...”

“施主说笑了。”小沙弥双手合十笑道。

“我......@#￥%\u0026￥%#￥...”老默瞪着小沙弥叽里咕噜的说了一串谁也听不懂的话。

一行人等了一刻钟左右，才见到了宝相庄严的老方丈。

“梅施主，今年倒是提前了。”老方丈进屋盘坐在榻上，撵着佛珠轻声说道。

“适逢其会，便过来了。”梅宗义看着踏上的老方丈，客气的回道。

“方丈...”

“喝茶，心不静，万事不灵。”老方丈笑着拦了一句。

梅宗义一怔，也没再开口，静静地喝着茶，屋内老默和梅子启也是安静的候着。

一炷香后。

“求签？”

“...有些事儿，不知道该不该做。”

老方丈微微一笑：“签就别求了，送你几个字吧。”

“我听听。”

“向善、藏锋、隐智、戒欲、省身、慎语。”

梅宗义听到这话，心头巨震，眉头紧皱，沉默半晌后：“方丈这是劝我皈依佛门吗。”

“施主请看杯中茶，叶有沉浮，人也如此，沉时坦然，浮时淡然，拿得起，也要放得下。”老方丈双手合十，闭目而吟。

“方丈说的，又有几个凡夫俗子可以做到。”

“施主今日过来，倒也帮老衲省了一事。”老方丈睁眼一笑。

“哦？还请方丈直言。”梅宗义眉头一皱问道。

“施主离开后，老衲和徒儿也要云游去了，老衲与施主的缘分尽了。”

闻言，梅宗义嚯的一下，起身问道：“方丈要走？”

“佛讲因果，前世不欠，今生不见，债已还清，也该离开了。”老方丈撵着佛珠，双手合十笑道：“临走前，送你一句话，你前面还有两道坎要过，过去了，否极泰来，过不去，泰极生否，凡事莫强求，所求非所愿，施主，好自为之吧！”

“坎儿，可解？”

“阿弥陀佛，施主，请回吧。”

“老和尚，能不能给我来两句？”一直没怎么吭声的老默，插嘴问了一句。

老方丈看着老默，沉默了片刻：“生于鱼，死于鱼，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老默心里品着这话，刹那间，天旋地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

河东村的小道上。

“这老和尚究竟是什么人？”老默阴着脸，咬着钢牙问道。

梅宗义怔怔出神，良久

“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梅财神，债？谁欠谁的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