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你刚才说的那是什么意思啊？”艾斯达很有自知之明，除了打仗和战斗一类的事儿，其他的自己是一窍不通，未来就算是继承了王位，也离不开妹妹这个智囊的帮助。

艾薇儿仔细思考一下，该如何把这个简单的概念介绍给自己的兄长。说实话，其实她自己也只是处于一知半解的状态。

“嗯……有了！”

“木头，如果你要做一把剑的话，你会怎么办？”

“我哪会造剑啊，当然是直接让皇家工匠打造一把呀。要用最好的紫晶，血钻，还有秘银！”

“那你觉得打造一把剑的时间大概要多久呢？”

“以那位大匠的水准……至少也得要三个月圆吧，毕竟是给我造剑。如果是打造普通士兵用的制式剑，估计也就半个月圆一把。”

“那如果我说，异界人打造一把剑只需要五天呢？甚至可能更快。”艾薇儿步步引导，继续发问，“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因为……”艾斯达这次思考得更久，结合那段在基地中度过的日子，绞尽脑汁地思考一个答案，“……因为他们那些用钢铁打造的机器，可以用来打造剑？”

这是艾斯达能够想出最靠谱的答案，直到现在，那些开足马力运转的机械，仍旧带给他不小的震撼。

“难道一台机器，就可以把那些不同种类的矿石直接变成剑，弓，斧吗？”

艾斯达沉默了，并不是陷入沉思，而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所以等待着妹妹的下一句话。

“雕刻，打磨，淬火，铸造，组装，是创造一把剑的五大步骤。而每一个大步骤下面，还有更多的小步骤。这些步骤总和的要求与繁琐程度，决定了原材料变成一把剑到你手上的时间。”

“这些繁琐的步骤，如果让人来做的话，自然需要很久，而且前提还是要懂得造剑的匠人。兄长，你也清楚培养一名匠人所需的时间与精力。”

说到这里，看着艾斯达认真倾听，努力理解的模样，艾薇儿叹了口气，继续讲道。

“但如果，每一个小步骤都有专业的机器来干的话，这速度自然一下就提上去了。兄长，你也见识过那些机器的力量是多么庞大。”

“从原材料到成品的这一条完整运作链，也就被称为工业体系的产业链。简单理解，就像是因战争情况所急，传令兵的坐骑会在路上的哨站不断更换一样，以此来满足最大速度。”

“而产业链的运作模式与此类似，你可以当做它的更高级形态。在这一条运作线上，每个机器各司其职，不同的维护工人精益求精。”

“得益于此，他们一条武器生产线的运作速度，创造的价值可能比我们艾美拉斯王都所有匠人的总和还多。并且，机器只需要短暂的维护，不需要长时间的休息。”

“他们所创造的产品，不仅能够量产规模化，同样能够统一标准化。兄长，你也清楚，突然上手一把陌生的剑，肯定对战斗有所影响，而他们的武器基本不会有太大差异，我们都见识过了。”

“所以，没有完善的工业体系，没有完整的产业链，就算我们拿到了这些配方，拿到了他们那些武器的设计图，又能怎样呢？不过是耗时耗力，打出几把无足轻重的武器，如果无法规模化，那也不过是多了几个普通的超凡者战力。”

“当我们都拥有造剑的方法时，我们消耗数个月圆才能创造出的剑，他们却只需要几天时间就能造出，而且同批生产下的质量更高，数量更多。当他们每个月圆都有近千把剑列装的时候，会在意我们每个月圆只造出一把剑吗？更不要说他们随便拿一把剑都比我们的强大。”

一口气说了不少，等到艾斯达缓缓脑袋之后，艾薇儿才继续感慨。

“华夏人的强大，真正来自于他们创造物品的能力与将它规模兑现的力量，这一点的体现，不仅仅只是武器。”

“当所有人都在追求着最完美，最好用的剑时，自然也就忽略了能够应用到普通士兵身上的剑。我们可能有数百上千的工匠造剑，但工匠也需要休息，精力有限，相互的产品也不一样。”

“当华夏的人们想要大力生产某样东西时，他们并不是直接创造这个东西，而是会寻找它的源头，从原材料到半成品，再到最后的产品，每一步都有完整的机器，精准到位，各司其职。”

说到这儿，艾斯达勉强有点明白了——让不同的工匠造剑，最后得出的剑都不一样，而且时耗过长。但如果让他们每人只打造一部分，并且把这一部分做到专精，然后再把半成品结合在一起，最终得到的武器自然也就十分接近。

可即使这样，也比不过华夏人。那些机器自己可是见识过了，就在先前帮着搭建工业厂房的时候，毕竟作为异界的孤岛基地，对应的一些武器和日用品生产线也是很有必要的，特别是对于黑院研究员的实验需求。

那些机器如出一辙，拖着钢铁的身躯，以雷电或火焰为能量驱动，不知疲倦，效率非凡。这些钢铁猛兽大口大口地吞噬着原料，孜孜不倦地创造着人们日常所需的一切，任何一台放在艾美拉斯，那绝对是国宝级别的存在。

第191章 生产力与生产关系

但在华夏，那也只是服务所有人的道具罢了。而这样的机器，同样出自于其他机器之手，而其他机器……被华夏人创造。

“我很赞同老师说的那句话，生产力决定了生产关系，生产关系决定了人的本质。”

恍惚间，艾薇儿回忆起了课堂上，慈祥和蔼的老师对自己说的那些话。

“当人民一直为温饱发愁的时候，他们日思夜想的也就只有如何养活自己一家人而已，又怎么可能对国家有太多的归属感和认同感呢？”

话说得这么通透，艾斯达终于也算是明白了，毕竟这个概念可比造剑的概念好理解多了。

如果国家能够给予人民稳定的生活环境，那么，人民为了能够保持住这份安定，也就会支持国家……华夏人那边应该就是如此吧。

“华夏的机器是华夏人智慧的体现，那些在我们看来奇迹般的事物，大多数却是出自普通人之手。”

“普通人吗，华夏的普通人和我们这里的普通人应该不一样吧。”艾斯达这时发表了不同的看法，“比起智慧，艾美拉斯的普通人绝对比不过贵族呀。”

艾薇儿无奈地看了自己这位兄长一眼，虽然对人民有足够的同理心，也很善良，但观察事物的细心也就只能体现在战争和力量这一方面了。

“当人民奔波忙碌，劳动了一天的所得却只能刚好满足那一天的需求，甚至还不够的时候，他们又怎么会有精力去思考更先进的生产方式呢？”

“同样，兄长你可能会想，这些问题由受过教育，有智慧的贵族来思考就行了。”

艾斯达点了点头，他还真就是这么想的。

“可是贵族以少部分的人口占据了大部分的资源，享受着安逸的生活，满足于现状，又怎么可能在这方面向前进步呢？”

“老师跟我们开过玩笑，懒惰是他们进步的原因。因为不想走路，所以发明了车，因为不想生火，所以发明了灯。”

“可惜我们国家的情况相反，兄长，你觉得我们国家的贵族懒惰吗？”

艾斯达没有说话，这样一说实话，岂不是把自己也给骂进去了。

“是啊，太懒惰了，懒惰到甚至不想动脑子！如果这样，那他们即使拥有再多的智慧，也只会拿去追逐自己的利益而已，绝不会为底层人民谋福利！”讲到激动处，艾薇儿的声音都变得响亮起来。

“像刚才一样，兄长，你如果想要一把剑，你会直接让手下的工匠去打，而不会想着自己创造一台机器造剑。”

艾斯达终于震惊了，即便迟钝如自己……他注意到了，妹妹话语中一直都用的“人民”两个字，而不是以前的“平民”。

“我感觉你变了不少……越来越像华夏人了。”氛围冷静了好一会儿，艾斯达突然咧嘴一笑，缓缓说道，“我也老是听那些华夏战士把人民挂在嘴边……不，也体现在行动上。”

“妹妹，你觉得用从华夏人那里学来的知识，能否让我们的国家变得更强大？”

面对兄长的提问，艾薇儿短暂地陷入了沉默，然后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是老师说过，‘实践出真知’，同时也说过，‘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年轻的少女抬起头，眼神中熠熠生光，“所以，我回去之后想要试试。”

“你想怎么弄？”

“找父王要一座城……不，先来个小镇吧，呃，村子应该更合适一点，小一些更稳妥。”艾薇儿扬了扬手中的笔记本，“我总结了一些全新的管理方法，想要先看看效果，如果合适的话，我会向父王建议全国推广。”

“……嗯，我支持你。”

艾斯达笑了笑，情不自禁地伸出左手摸了摸艾薇儿的头，就像很小很小的时候一样，毕竟稍微长大些之后，她就不愿意接受这种抚摸了。而这次，艾薇儿没有抗拒。

“哇，两位还没睡呢？”周千博突然从林子里钻了出来，他刚刚还在巡逻。

嘴里念的是蹩脚的通用语。周千博这两天在路上一直恶补通用语，还经常拿他们兄妹俩练口语。

这时，陈文也从林子里钻了出来，简单打了个招呼。

“时间也挺晚了，你们兄妹俩早些歇着吧，就现在的路程来看，最多再过两天，就可以抵达你们的白土城了。”

艾斯达和艾薇儿点点头，站起身来准备去休息。

陈文转身看向周千博，“副队长，今天晚上就由我来站……嗯，副队长，你怎么……”

陈文话还没说完，就见周千博目光突然严肃起来，盯向身后，并且全身都是警戒的姿态。

“所有人警戒！有情况！”

话刚一出口，其他人的身影瞬间冲出帐篷，或从其他方位冲来，集结在篝火旁。

众人的反应都很迅速，瞬间围绕着篝火摆成一个防御阵型，把任务保护目标，也就是艾斯达和艾薇儿两兄妹牢牢护在中间。

甚至有点过于拥挤，艾斯达快被陈文和赵明进挤得屁股都挨到篝火上了。

“人……在那里！”八神大空的感知更加敏锐，在得到周千博模糊的提醒后，几乎是转眼间便发现了更详细的方位。

周千博往前一步，目光如炬，盯着那个方向。一片黑漆漆的森林，树木随风摇曳，枝叶沙沙作响，再加上几声细微的虫吟，便再无其他响动。

但在周千博的眼中，那里有一个模糊的轮廓，隐匿在阴影之中……来者很强！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周千博一声怒喝，不见其人，先灭其胆。

感知中的那道身影，似乎愣住了……难道真的被自己的霸气震慑住了？

但身边的几人纷纷一拍脑门，动作整齐划一，声音分外脆响。陈文更是有些崩溃地瞪了他一眼，然后用通用语把周千博的华夏语翻译了一遍。

“藏在黑暗中的朋友，请赶紧出来，不然我们将采取必要行动了！”

那道身影似乎听懂了，紧接着，众人便听见一阵仿佛凭空出现般的脚步，靴子踩碎枯叶的脆声，衣物抚过树枝的哗声，由远及近。

渐渐地出现了影子。真不是一般的黑，全身都被黑布裹紧，手上戴着皮质手套，脸上还带着一张连孔都没挖，完全不透光的白板面具，真是全身上下一点缝都没透。

“真是个高手，行动全靠感知……也不怕憋得慌。”周千博先吐槽了一句，然后碰了碰身边的陈文，“等会儿帮我翻译一下。”

咳了两声，周千博又扯起大嗓门，“你是谁？潜伏在我们周边干什么？”

面对陈文的转译，那个人没有说话，只是把剑从腰间的剑鞘拔出，然后向前一挥。这一把仿佛才从哪个古墓里挖出来的如古董一样的剑，顿时绽发出金光，下一瞬间，一道金色的锋芒打在众人的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