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父受到女儿的一顿抢白，也无话可说，皱着眉头一声不响地来回踱着步子，易母还算冷静，但一张脸也因担忧而略显苍白。

“爸、妈，我哥到底怎么了？”

易芳焦急地拽住了母亲的手，轻声问道。

“情况不太好，医生说洗华可能脊柱有断裂，正在全力动手术。”

易母说完，对着天空喃喃祈祷：“菩萨保佑，我们洗华一定不会有事的。”

这时，手术室慢慢打开，有人在里面喊道：“付洗华的家属在不在？”

姑妈赶紧小跑上前，喊道：“医生，在、在。”

“我跟你们说，他的情况十分不好，胸椎骨折，伤了脊神经，他下半辈子站起来的可能性不大，你们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

医生交代完又匆匆返回手术室。

姑妈听后，一屁股坐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喊道：“医生，求求你们帮帮他啊，他才28岁啊！”

姑父上前把她从冰冷的水泥地上拖起来，哽咽着说道：“事已至此，我们再想办法吧！”

“办法？还有什么办法？要不是你从小带着他看古惑仔的电影，他会出来混社会吗？我一辈子就这一个孩子啊，全给你毁了，你还我儿子。”

姑妈立刻把满腔怒火发向了姑父，扯着他的衣领不放。

“够了，现在洗华还躺在手术室里，你们就不能消停一点？”

易父眉头越皱越紧，终于按捺不住怒火，对姑妈吼道。

姑妈被骂得一怔，眼神迷离地看了看周围，然后低头继续啜泣。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当时间来到凌晨一点的时候，手术室外手术完毕的灯亮了。

主刀医生疲惫地从里面出来，易芳一家顷刻间都凑了上去。

医生一边摘口罩一边说道：“病人受到的撞击实在太大，开车的时候又没有系安全带，脊椎断了，我们想办法把他的脊椎扶正，但是脊神经没有办法，你们还是准备好轮椅吧，他的下半生大概率要在轮椅上度过，不过我们医院新成立了康复科，针对脑卒中病人和车祸病人的康复，你们可以尝试一下。”

医生说完，冲他们点了点头，拖着疲惫的步子走了。

虽然已经有心理准备，但一家人的心情还是跌落到了谷底。

“出来啦，出来啦！”

大家一阵惊呼，看见手术推车出来了。

付洗华脸色苍白地躺在上面，下巴上、额头上还缠着厚厚的纱布。

“我的儿子，你怎么成这个样子啦？我的儿子……”

姑妈见吃饭时还活蹦乱跳的儿子没了人形地躺在推车上，又崩溃了。

“好了，姑妈，说不定我哥吉人自有天相，会好起来的。”

易芳忙和戴琦一个人一边，把姑妈从地上搀起来。

易父这时和姑父商量着：“要不要告诉老爷子？”

“你疯了，现在几点了，老爷子就这么一个孙子，万一他知道后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们怎么对得起他老人家？”

姑父皱着眉头反对道，虽然遭受了重大的变故，但他还是保持着三分清醒。

易父听完，一声不吭地走到角落里。

随着手术推车进了重症监护室，一家人才在门外的长椅上坐下来。

“小芳，你跟小琦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上班，这重症监护室也不能进去，我们在外面守着就行。”

易母见易芳精神有些萎靡，心疼女儿，催促他们赶紧回去休息。

“好吧，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

易芳看了一眼戴琦，勉强点头同意道。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医院大门，易芳紧走两步，挎着戴琦的胳膊说道：“琦哥，今天一天累坏了吧？”

“还好，回去赶紧睡觉？”

戴琦抚摸了一下易芳冰凉的脸颊，搂住她的肩头，两个人在这静谧的凌晨走在空旷的大街上，都没有再说话。

回到戴琦租住的小区，易芳跟着戴琦回到了出租屋，简单洗漱后，易芳爬上戴琦的床，抱着他沉沉睡去。

第二天天刚亮，戴琦就在一阵猫头鹰“咕咕”的叫声中醒来，他想，小区里面怎么会有猫头鹰飞进来，可能是小区靠近枫山的原因吧。

易芳还在他身边沉睡着，外面已经有早起晨练的人的说话咳嗽声。

轻轻爬起床，戴琦的脑袋还有一些浑沌，他钻进了卫生间，舒舒服服地上了个厕所，才逐渐清醒过来。

“嗯，这么早！”

易芳的眼睛也睁开了，她刚打了个招呼，戴琦就凑上来，在她唇上深深地吻了一下，说道：“再睡一会儿吧，时间还早。”

温存了一会儿，易芳突然想起付洗华，惊慌地问道：“不知道我表哥现在怎么样了？”

戴琦用双手摸着脸说道：“大概还没有清醒吧，你着急也没有用，走一步看一步吧！”

易芳没有再说什么，眼睛里转而充满了深深的担忧。

付洗华住院区间，易芳有空就拉着戴琦去探望表哥，但因为重症监护室的规定，他们一次也没有见到他。

直到半个月后，付洗华被转到普通病房，易芳才再一次看见他。

付洗华从上到下紧紧地裹在白色被子里，只有头露在外面，如果不是姑父在病床旁，易芳打死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瘦得颧骨高突的人是曾经叱咤江湖的表哥。

付洗华大半时间都在昏睡，医生说那是脑震荡的后遗症，要过一阵子才会消失。

易芳去看他的时候，恰好他醒了，可能经过家人的心理疏导，付洗华并没有表现出很悲伤的样子。

“哥，你喝水吗？”

易芳强忍住想哭的冲动，问付洗华要不要喝水。

付洗华摇摇头说道：“妹妹，以后哥再也不能保护你了！”

听了他的话，易芳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付洗华也流下两行热泪，对他的父亲说道：“医生说还要多久才可以做康复训练啊？我都快等不及了！”

“还早，伤筋动骨一百天，要看医生对你的身体条件做评估，身体条件允许了，才可以做康复的！”

付父低下身子，耐心的对付洗华说。

“唉，要是以后能好，我再也不出去混社会了，那帮小弟，来看了一眼后就再也没有出现，现在应该转投地主老财麾下了。”

付洗华自言自语道，眼睛里充满落寞的神情。

“哥，你别多想，现在医学那么发达，你会好起来的。”

易芳在戴琦的安慰下已经停止了流泪，又忙转过头去安慰付洗华。

“嗯，但愿吧！”

付洗华好像不肯再想这件事，长叹了一口气，对易芳说道：“我困了，要再睡一会儿，你们回去吧！”

说着，也不管易芳同不同意，付洗华把眼睛闭上了。

戴琦轻轻在易芳耳边说道：“我们回去吧，迟些再来看他……”

两个人出了病房，谁都没有率先开口，他们都知道，面对这样的灾难，所有的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