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顾清婉，似空谷幽兰，蕙质兰心。

即便生在漠北，也出落得清水芙蓉，好似干净到了骨子里，冰肌玉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清澈灵动，正是风华萱茂的年纪，好生让人艳羡。

就连在门口探头探脑的样子，瞧起来都憨态可掬，褚念夕禁不住勾唇一笑，抬腕摇了摇，招呼她进来。

顾清婉一双美眸扑闪扑闪，怯生生似是吓坏了的兔子，慎了会儿，才试探着迈进步子来，一进来忙着认错。

“民女见过王妃，请王妃恕罪，民女昔日便住在这春华茂，几年没来好奇的紧才忍不住来看一眼，惊扰王妃了。”

“你今年多大了？”

顾清婉眨了眨眼睛，低声道：“十六了。”

褚念夕唇角轻牵，自顾自叹道：“怪不得，正是好年华。”

顾清婉嘴甜，“娘娘才是好年华，国色无双，风华绝代。”

“你喜欢这院子？”

顾清婉笑意缱绻的点头，“喜欢，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喜欢。”

“也喜欢王爷？”

顾清婉愣住了，她身子一僵，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忙不迭的磕头，“娘娘恕罪，娘娘恕罪，民女不敢僭越，更不敢生出这般心思。”

到底是小姑娘，她和颜悦色没说一句重话，怎得还哭了？

好巧不巧，她正要起身去安抚，却是眼前一黑，有人抢在了她前面。

这个人就是南宫霈。

她等了许久，早不来，晚不来，南宫霈偏偏这个时候来了，他将惊慌的颤抖不止的顾清婉扶起来，软声安慰，温柔的不像样子。

“怎么了？怎么还哭上了？跪着作甚？”

褚念夕想张嘴解释，却正对上南宫霈骤然回身，投掷过来那个不虞的眼神，她微微一愣，哑了口。

这一哑，又被顾清婉抢了先。

顾清婉扬眸，眸中噙着泪，可怜兮兮的，嗓子都哑了，似是哭了好半天，额头上还沾了地上的灰污，在那阳春白雪的脸上尤为突兀。

“霈哥哥，你不要误会，王妃对我很好，她并未欺负清儿，是清儿自己错做了事。”

霈哥哥？

褚念夕琢磨着顾清婉对南宫霈的称谓，漫不经心的勾了勾唇角，霈哥哥，与她唤他时就相差一个字。

她心情好时，私下里会唤他霈哥。

因为南宫霈说过，在漠北，哥哥是称呼心仪之人。褚念夕叫不出口哥哥，就偷懒唤他霈哥。

云雨之时，南宫霈总是磨着她哄骗，逼着她喊霈哥。

原来，有人叫他霈哥哥啊。

原来，顾清婉悄无声息的回答了那个问题，即便与她说的话南辕北辙。

“到底怎么回事儿？”南宫霈问道，语气中夹杂些许的不耐烦。

他将手中的纸包袋子往石桌上一扔，扯出内袖去擦顾清婉额头上的灰，看着南宫霈的背影，褚念夕眉心微动，突然不想说话了。

笑樱端着食盘回来，只看到了南宫霈的背影，含笑道：“王爷回来了。”

南宫霈回眸扫了眼笑樱端着的木盘，上面放着一盘桂花甜糕，和一碗黑漆漆的药。

他目光停顿了一瞬。似是想说什么，又碍于顾清婉在场，只好抿抿唇先对顾清婉说，“清儿，你先回去。”

“嗯。”顾清婉乖巧懂事，认真的点了点头，还不忘侧身对褚念夕行了个礼，“清婉先退下了。”

褚念夕冲她清浅一笑，得体的点了点头，就在圆桌前坐下，伸手拿起了药碗中的瓷勺。

南宫霈拧着眉，有些担心的问，“这是什么药？”

笑樱嘴快，“回王爷，安胎药。”

褚念夕手中勺子一顿，唇角荡开一圈涟漪，继续搅拌起来。

南宫霈没说什么，就要伸手去拿他方才带来的纸包，就一伸手的功夫，褚念夕突然将瓷碗端起来一仰头，一整碗药就灌了下去。

南宫霈微微一愣，就见褚念夕放下药碗，捏了快桂花甜糕塞到嘴里。

他解麻绳的手顿了一下，褚念夕喜欢吃桂花甜糕南宫霈也发现了，刚才街上买了新鲜的，他想让她吃他买的。

谁知道她手这么快，不过也无妨，南宫霈正要说：“尝尝这个甜不甜，瞧着街上好多男子排队给娘子买，应是甜的很。”

可他没有褚念夕速度快。

这一次，她抢在了南宫霈开口前。

嘴里的桂花甜糕刚咽下，苦涩合着甜腻，这滋味让人恶心，她说：“南宫霈，和离吧！你若不愿意，休了我也成。”

南宫霈愣住了，他瞳仁颤的厉害，一时间似是没听清褚念夕的话，愕然抬眸看她，满目恼怒。

褚念夕推了推面前的瓷碗，“这也不是什么安胎药，是滑胎药。”

南宫霈身神俱灭，嘶声斥道：“褚念夕！”

他一抬手，排队买来的桂花甜糕被摔在地上，麻绳散开，摔成一地碎渣。

褚念夕看都没看一眼，南宫霈已经将她拉起来，不由分说的去抠她的喉咙，眼睛都红了，“吐出来，褚念夕，你给我吐出来！”

褚念夕推他，可不及他的力道。

“快，快吐出来！你不能这么对我，这也是我的孩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褚念夕，你怎么能这么做？你把药给我吐出来！”

褚念夕被摇的狠了，也来了脾气，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颤抖中被抽空力气的南宫霈推到一边，嘶声喊道：“你不是知道了吗？这是南宫御的孩子，跟你没关系！”

南宫霈瞳仁巨颤，如遇平地惊雷，他僵在原地，血淋淋的眸子难以置信的瞪着褚念夕，褚念夕大口的喘着气，疼痛从脚底攀起，拧着劲儿的往她的小腹冲。

她几乎站不稳，笑樱被吓傻了，痴痴然杵在一边，褚念夕弯着腰，指尖泛白死抠着石桌，胸口起伏，呼吸愈发急促。

药效上来了，她似是眼前飘落的残叶，摇摇欲坠，了无所依。

鲜血一股子一股子的从她的身体里涌出来，濡湿了她的衣裙，那猩红刺眼，血腥味刺鼻，褚念夕终究支撑不住她风雨飘摇的身子，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南宫霈如梦初醒，猛地伸手将人捞到怀里，声嘶力竭的喊道：“传府医，快去传府医！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