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仓这下没再劝了，点头应下了。

牛车驶入人迹罕至的小路，蔡春妮见渐渐远离的公社后，突然间开口

“这次跟黑牛碰完头，暂时就不要再接触了。”

满仓的沉思了片刻，就点了点头，

“勤叔那里是不是也该提醒一下?”

蔡春妮勾了勾嘴角，“他可比你混得精，少操心这么多。”

满仓不好意思的笑笑“瞧我这记性，都忘了这条线就是他带我们搭上的。”

到蔡家岭，蔡春妮背着长莺步行回家，满仓便把牛车赶到自家院里。

王芳掀开遮盖牛车的布，就见是一车的红薯南瓜，无语的撇了撇嘴。

最招眼的是大木桶上的袋子，王芳上前打开袋子，见是玉米棒子，乐呵呵的就要把这袋玉米棒子拿下来，却被满仓叫住了

“那是老姑的！”

王芳脸上的笑容一僵，讪讪的把袋子扔回木桶里，跟着满仓一起搬运红薯，忍不住抱怨道，

“顿顿吃红薯可难受了，就不能买点别的粮食吗？”

满仓把属于自家一半的粮食搬下来后，淡淡的瞥了她一眼，

“马上连红薯都买不到了。”

王芳不甘心的看了一眼那玉米棒子，动了动嘴却什么都没说。

满仓没心思揣摩她想些什么，重新给牛车罩上布，就赶着牛车往老姑家去。

一进院，蔡春妮就端了一碗热水出来，

“温的，赶紧喝吧。”

满仓很自然的接过一饮而尽，把碗递回老姑手上。

就转身去把院门关上，这才把口袋里的钱掏出来，一分为二，其中一份递给老姑。

蔡春妮也不客气，接过钱就塞口袋里了，这才去看牛车上的粮食，边说着，

“等会儿在我这对付一口，已经煮了你的饭了。”

“行。”满仓应了一声，便把牛车上的红薯往背篓里装。

蔡春妮跟他一起把红薯南瓜都卸到背篓里后，见木桶里还有没收拾的，便把木桶里的东西都拿出来了，挨个袋子查看了一番，见是除了红薯南瓜以外的粮食，很是意外，

“这是谁家这么大方?虽说都是陈粮，那也值不少钱呢。”

“王家沟生产队的。”

满仓丢下这句话，便背起一背篓红薯往里屋去。

自己这次也算是铤而走险，交易的人虽然自称是王家沟生产队的人，但却是个生面孔，不过现在来看是虚惊一场。

但是这其中内幕满仓不想说出来让老姑担心，便省略了。

蔡春妮想了想跟王家沟是有过几次交易，便没想这么多。

这个王家沟生产队是隔壁青田大队的，跟蔡家岭生产队，都是实事求是没有虚报产量的生产队。

虽然都被开大会点名批评恐吓了一番，但都一致认为实实在在落在口袋里的粮才是立身之本，宁愿受处分也不干虚报产量的事。

他们有余粮也是正常的，蔡春妮就没再纠结了。

姑侄俩人把粮食通通送完后，在太阳下支起桌子，先是给长莺一小半碗红薯饭并一个木勺子。

两人一人一大碗红薯饭，就着一碗辣白菜吃的津津有味的。

长莺则拿着自己的小木勺有一勺没一勺的吃着，瞅着桌上红艳艳的辣白菜有点食难下咽。

不光是因为馋辣白菜，还因为长莺一路上都在吃红薯干，吃多了。

虽然自家的红薯干软糯香甜，但吃多了还是涨肚啊。

最终长莺的那碗红薯饭，还是进了蔡春妮的肚里。

一连过了三天，自家的羊还在羊圈里待的好好的，长莺便以为宰羊这事算是过了。

又是放羊的一天，看着悠闲自在找食的羊群，长莺高兴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当晚睡得迷迷糊糊的长莺隐约听见院里有阵骚动，还没来得及想什么，就又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长莺是被一股肉香叫醒的，看了看透过窗户的光线很是昏暗，觉得今天应该很冷，就老老实实的躺在被窝里大喊几声

“妈！”

蔡春妮马上就端着一碗水进来了，先是给长莺洗了牙，再给她穿衣服。

被抱着往厨房去的长莺，闻着鼻尖更加浓郁的肉香，心里顿时有股浓浓的不安。

昨天没买肉啊，闻着也不像腊肉。做了一番心里建设后，颤抖着开口，

“羊...........肉……?”

蔡春妮依旧笑眯眯地回答

“对啊，我们现在就去吃肉吧。”

长莺此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此时内心很难过。

嘴巴一瘪就想哭，想到自己又不是真的孩子，被这股莫名其妙的情绪牵着走着实不好。

又硬生生的把眼泪憋了回去，扬起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

蔡春妮还诧异的看了她一眼，还以为她马上就要哭闹呢，没想到本来就要哭出来的人，又变成了现在这副委屈巴巴的表情。

不过，说实话自己可是一点也不担心，谁还不是从小娃娃过来的?

幼时对自己亲手养大的牲畜都不忍心的，杀之前那叫个百般阻挠不让杀，可等肉上桌了还不是吃的津津有味。

长莺看着桌上的骨头，有点欲哭无泪，原来老妈早就吃上了，自己现在伤心的是不是太晚了。

我的“不服气”好可怜啊，还没等我长大呢，就被炖了！

突然想到昨晚上听到的动静，说不定昨晚上就宰羊了。

蔡春妮把长莺放在凳子上坐好，便盛了一碗炖的软烂的羊肉，再剃了骨头后倒入长莺的小碗里，放到她跟前。

“咕噜噜....”

长莺的肚子不争气的叫了起来，便一脸幽怨的看向罪魁祸首。

你怎么能真的把“不服气”送到我嘴边呢？

蔡春妮无声的笑开了花，赶忙转过身笑的肩膀直抽。

长莺忍着肚中的饥饿，看着碗里直冒热气的羊肉，纠结了一番还是没伸手。

蔡春妮笑够了便回过头来，见她对着香喷喷的羊肉还是不为所动，意外的挑了挑眉，于是便换了个说法，

“这不是跟你玩的好的那只羊，快点吃吧，冷了就柴了。”

长莺抬头望着她，想知道她话的准确度。

“不是?”

蔡春妮眼睛都不带眨，信誓旦旦的保证

“不是！”

实则心虚的耳朵尖都红了，并暗暗琢磨着找个机会要跟满仓换一个羊头。

长莺没发觉她有什么异样，心底舒了一口气，只要不是“不服气”就好。

话说自己这几天为了给家里这几只生命倒计时的羊加餐，很是劳累了一番，连扶着墙走路都利索了不少。

自己肯定瘦了！不说瘦几斤，瘦几两肯定是有的！

那就好好补补吧，开动啦。

抓起勺子就舀起一勺塞嘴里，细细咀嚼。

嗯！够软烂，看来炖的时间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