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肯困樊笼
作者:无敌小橘子 | 分类:现言 | 字数:68.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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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后怕
牛大嫂是讪笑着出门的,也不去管小二郎跑哪儿去了。脸色有一瞬间的阴沉,清如并没有看见。
转过身,见到牛二嫂老神在在地靠在院儿里那一方磨盘上,牛大嫂没好气的走过去甩脸子,“你这是什么意思,不请自来?”
牛二嫂盯着牛大嫂,她个头比较矮,牛大嫂只能看见她上翻的眼白和一点点黑色瞳仁,在黑夜里,怪可怕的。
冷不丁打了个寒颤,牛大嫂拢了拢衣袖。
牛二嫂冷笑道,“有好货想藏着掖着?想撇开我发财?”
牛大嫂不自然地别开眼,掩饰般的拿手梳着头发,“谁…谁藏了,人受伤着呢,我这不是得养养”,越说越有底气,“没把握的事儿我啥时候说出口了,我又不是爱说瞎话的人,这不是得养好了再给你看嘛。”
牛二嫂却不信,威胁道,“你可别忘了你是谁领上道儿的,要是再让我发现你敢藏人,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我那是为了谨慎……”
“别废话了”,牛二嫂打断她的话,“我还不知道你,又阴又毒,抢了人丈夫不算,连女儿都给卖了,又能对我多忠心,你给我好好办事儿,我不跟你计较。”
牛大嫂眼神闪烁了几下,有苦说不出。她的确是这个“二嫂”带进门的,原本她只是村儿里一个普通的寡妇,为了能过上好日子才勾搭上牛大。谁知他暗地里却干得是这样的勾当,白瞎那一张憨厚的面皮了,枉她以为他是个好的。
牛大原本穷的叮当响,谁知有一天竟发达起来,不仅盖起了青砖瓦房,还娶了漂亮媳妇儿,生了一串儿儿女。
自从勾搭上牛大后,她也只是整天撺掇着休了前头那个女的,好娶她过门,两人做对儿正经夫妻。
谁知牛大自跟她好上了,渐渐不再掩饰本来面目,存了害人的心思。原来他暗里竟是做着贩人卖人的勾当,虽说这个时期买卖人的事儿不是没有人干,可那都是过了明路的。像牛大这样的,卖的一半儿是父母自愿的或是自卖自身的过了明路,一半儿是坑蒙拐骗来的。
牛大为了娶她过门,在她的撺掇下和自己的私心下,直接将前头的媳妇儿卖了,只不过恶名让丽娘一人担了,不知情的人都只当她阴毒,却不知牛大并不像面皮那般老实。
后来她进了门,也跟牛大一起干起这勾当来,可她又没有门路,也不像牛大那样有力,只能将目光放到了牛大几个女儿身上。
一回生二回熟,牛大连老婆都卖了,那女儿也不算多金贵,卖了还能再生,于是一个个的都被卖了。
要不是牛大后来发现丽娘不能生,只怕连小二郎都要卖出去。
小二郎有了后娘就有后爹,他爹虽说没有卖他,可也不怎么管他,给口饱饭就算是积了德了。
于是每天给俩馍馍,打发小二郎出去放牛,俩人便在家里厮混或是做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牛二嫂两口子是牛大的上家,之所以这么叫,是因为没人知道他们的真实姓名,是他们自己让人这么浑叫着的。
这俩人也不住在村里,只是每个月会来一趟。若是牛大主动联系,便发出信号,他们自会来找。
听牛大说这俩人心狠手辣,折在手里的不听话的“货”不计其数,从未失手过,连上面都有关系。因此牛大嫂心里是打怵的,她虽没真正见过这俩人的狠辣,却也忌惮着呢。
此时牛大嫂突然想起牛大卖妻卖女时疯狂兴奋数钱的眼神,不由得闪过一丝后怕。
深呼吸几下,镇定下心神,这才重新笑开了脸往灶房走去。
灶房里几个男人已经喝得差不多了,辛无悔舌头都大了,“不,不要叫我,喝不下了,再也喝不下了,不喝……”嘴里嘟囔着,人已经趴下了。
牛大嫂过去推了推,辛无悔稳如死狗,动也不动,像摊烂泥瘫在地上,不由得嫌弃起来。再好看的人这么毫无形象地瘫着,也让人爱不起来。
“哎,醒醒,你妹子还在我家呢。”
“嗯,不喝不喝…”辛无悔几乎上条件反射般答着。
牛大嫂抿着嘴笑,顺便踢了一脚,见辛无悔毫无反抗,便大胆起来,“人已经醉了,你们带走吧。”
牛二和他老婆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的轻蔑。
牛大腆着脸道,“我给兄弟搬出去,拖车都是现成的。”
牛大嫂暗中掐了掐他,暗示该说钱的事,牛大仿若不知,“二嫂,您看…”
“老规矩,卖了人再算钱。”
牛大拧着脸道,“我知道我知道,这…这可是好货,所以价钱……”
牛大嫂赶紧接过话头,“你说什么呢,人二哥二嫂还会少了我们不成,还是先前说的那样,一人十个大洋。”
二嫂冷笑道,“一人十个大洋?你可真敢说啊,我只说了这个男的,那屋里的女的我可不知道呢。”
“女的?什么女的?”牛二疑惑道。
牛大嫂暗恨自己嘴快,“没什么,发现个好货,就是目前卖不了。”
第43章 后怕
牛二眼中浮现出轻视,“卖不了?在我这里没有卖不了的货。好看的去妓馆次等的去窑子,听话的找个好去处,敢翻天的卖进山…嘿,再差的,她只要是个女的,总有那娶不起媳妇儿的穷光蛋要传宗接代,卖不了还能租呢。”
牛大嫂为难的绞着手,思索着怎么回答才能让牛二不动怒。
倒是牛大大大咧咧地说道,“嗐,也没什么,就是丽娘前些日子救了个美人儿,但是吧,估计是跟家里闹翻了投了河了,身上没一块好全的地儿,就一张脸还看得。丽娘就想着这么个好货得值不少钱,因此就关在家里养着,看能不能救活了,卖个好价钱。”
牛二狐疑地看向二嫂,二嫂笑而不语,因此将信将疑道,“那我得去看看再说,你们要是敢有二心,小心我打断你们的腿。”
“哎,不敢,不敢。”牛大二人赶紧求饶。
牛二向他婆娘使了个眼色,二嫂点点头。
“那就先养着,养好了再说,你先将这个货捆好了,明儿一早我就带走。”
“哎,好嘞好嘞。房屋已经给你们收拾好了,今夜里只管休息,明儿好赶早。”
说完牛大拉着牛大嫂赶紧出了灶房,在成堆的柴火里拉出了一辆推车。二人先将底下一层铺满柴火,再垫上厚厚的干草,然后将喝的烂醉的辛无悔抬上去捆好,准备再一层干草一层柴火的码好。
这一出难免会有动静,因此清如听着院儿里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禁问道,“大哥大嫂,大晚上你们忙什么呢?”
牛大嫂一愣,赶紧冲着窗户边儿解释道,“啊,那个…我家亲戚明天赶早去集上,我和你大哥赶紧绑一车柴火托他们卖呢,吵着你了吗?”
清如自不好说实话,也理解农家人为赚几个钱的艰辛,因此道,“并没有,我正睡不着呢,辛大哥呢,没听见他帮你们啊?”
“啊,他呢,他正在灶房陪着喝酒呢,他是客人,哪有让他动手的道理。更何况他喝多了,让他歇着吧。”
“哎”,清如也只好答应,屋里没灯,牛大二人也不知道她睡没睡。
倒是牛二听着清如清脆的声音,又倒了杯酒,对二嫂道,“声如出谷黄莺,嗯不错,人真如你说的那般美?”
二嫂直接拿着酒瓶喝,甚是豪迈,“你还能不相信我的眼光?我都经手多少女人了,放心吧,绝对的好货,起码能卖这个数。”
看着二嫂比出的五,二哥笑着打掉她的手,“五十?要是真像你说的这样,那些个公子哥儿买起人来,那可是不问价钱的,再翻十倍都想得。要不是为了省事儿,我宁愿敲着鼓往大户人家后院儿卖去。”
二嫂也是唏嘘,“得了,有多大本事挣多少钱,你就说的那样我见过。前些年梅姨不就越过老鸨直接卖了个人?哎哟,我跟你讲,得不偿失,后来那一片儿的妓院都不收她的货了,白白损失多少,咱就挣这点儿钱也挺好。”
二哥听她这样说,也很是赞同,“可不是?哎…可惜了。”
此时在他们口中“可惜”的清如还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即将如何,她只为即将到来的明天发愁。在外多呆一天,就少见郭子行一天,那她的父亲就多受罪一天。
想要辗转反侧都不得,清如躺在床上思绪繁杂,终于是累的睡过去了。
同清如一样难眠的还有宴如。
自从上次又稀里糊涂从了宋老爷,她的耐心是一天比一天差了,常常无缘无故发脾气。
在下人看来,就是她恃宠而骄,一时不顺心就摆脸子砸东西,连小东西都不敢往她跟前儿凑了。
宴如也知道这样不好,可她就是有一股郁气散不出去,可不就要用外物来打发出去了。
不过好在自那天后,宋老爷允了她的要求,不再拘着她光住在小楼。这小楼所在的院儿,这一片花园都是她的天地,随她想去哪里,只是多的地方就不使得了,怕被人认出来是吕家的小姐。
得了外出的“权利”,宴如反倒是将自己拘了起来,不愿意出去见人。
这天下午,宋老爷遣人送过来精致的西式糕点往宴如楼上送去。宴如见来人面生,不由得问道,“你是谁,从来也没见过。”
那人中长身材,普通长相,扔人堆里都找不出来,弓腰笑道,“小的宋礼,是老爷的长随,太太先前没见过我。”
宴如冷笑道,“仁义礼智信,你们几个是这样排名?”
宋礼赔笑道,“是这样,还是太太见多识广。”
“哼,我也不是太太,你不必这样叫我。”
这话倒叫宋礼不好接,哈哈笑两声算过去了,好在宴如并不多为难。对宋老爷送过来的东西也不甚在意,“放这儿吧,我一会儿再吃。”
“哎,那小的就先下去了。”宋礼放下东西走了。小东西好奇得很,以往宋老爷送东西过来,她都是第一个揭开看的,可如今宴如脾气不同以往,她也只能按耐好奇。
西式糕点多由乳品制成,此刻还未打开,已有一股甜香在空气中弥散,其中还夹杂着水果的清香。
宴如依旧是捧起书来看,对这香甜仿若未闻,小东西实在忍耐不住,上前建议道,“咱们打开看看吧。”
宴如抬起头来,对小东西这样浮于表面的渴求了然于心,也有些许羡慕这样简单的需求,因此摆摆手道,“打开吧。”
小东西忙拆了盒子,“这是郑家西点的蛋糕,我见过小姐吃过,可真是香甜啊,听说都是用牛奶鸡蛋做的呢,买一个可贵了。”
宴如也看过去,那精致的托盘里盛放着几托小小的蛋糕,或是花朵盛开,或是可爱的小动物,精巧的摆了五六个。
另一个盒子里装着个约十寸的蛋糕,做成五瓣的花朵型,上面点缀着水果和奶油制成的蔷薇花,确实精致可爱,让人不忍下口。
可这又勾起了宴如的心思,她从前也吃过这个,那是跟父亲和姐姐一起,在她生日时父亲忍痛买的一个,远不如眼前这个细致考究。
独自神伤了一会儿,宴如留下一个小蛋糕,又将那个大的切了一角,剩下的都给小东西和杜鹃等人分了。
宴如不喜欢太多人陪着自己,因此一般没事儿的时候都是她一个人呆在楼上,没什么事都不会叫人上来。
此刻她面前摆着蛋糕,其余人都下去了,听着他们在楼下惊呼蛋糕的新奇美味,也不由自主露出一点点笑容。
习惯性的,宴如如同往常一样,抬眼向外书房望去,那空了许久的窗前,晃悠着一个人影。
心头忽动,宴如突然紧张起来。
只是那边窗户未开,宴如只看到那个人影晃荡,不多时就已消失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宴如追着望去,却被护栏拦住了身形,忽的又自嘲起来,“我去看什么呢,以什么立场去看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