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逸凡这一心急，关心则乱。

这么多年过去了，即使受伤了有伤口也早已愈合，留下的也唯有不再消退的疤痕了。

又或许，是心里那道不可跨越的芥蒂吧。

他牵起冷凌非的手，紧张地上下左右地来回翻看检查，又攥住男人的衣领往自己方向拉近，上手扒拉着男人的衣襟，想都没想地把脑袋就往领口里钻。

焦灼的小眼神着实让人着迷。

这动不动就上手扒拉的紧张小模样，跟小时候那会简直一模一样，一点都没有变，清澈的明眸荡起的水波依旧的那么令人眷恋。

冷凌非半眯起双眸，炽热的视线专注地随着小孩的动作而移动，心里一阵暖意。

泡在温热水里的少年，发梢上水汽凝结成的水珠，毫无征兆地滴落进了冷凌非那早已被他拽的领口大开的衬衣内。

冷凌非心尖一颤，身子微不可察地抖了抖。

前一秒还沉浸在面红耳赤的煽情情境当中，瞬间醒神。

这小孩收放这么自如的么，鼻腔里发出一阵轻笑。

他任由小孩在他身上作乱，只有他自己清楚，此刻得花多少精气神来压抑住自己燥热的心绪。

可还没反应过来，冷不丁地浑身一哆嗦，惊觉由锁骨滑至腹部处，顿时有种酥酥麻麻的感觉。

缓了一瞬，他才发觉好不容易降下火气的身体，体温又开始在逐渐上升，滑落的水珠带来的凉意居然也变得滚烫。

“宝宝……这是想……非礼我。”幽深的眸色逐渐变得更加深邃。

冷凌非压住嗓音，语调微沉，说出来的话带出来的气息都好像是喉咙里冒了烟似的，耳廓都是熟透了的，面上却还是一副假装若无其事的样子。

然而莫逸凡却没发现，自己的这一举动有什么不对劲。

却因男人故意加重了的“非礼”两个字，再慢一拍的脑子也足以让手上的动作凝滞。

“哪……哪有，我只不过是想，想看看哥哥有没有伤到哪里。”

而此刻冷大少的脸上挂了一抹微暖的笑意，看起来比平时冷漠的冰山脸还要惊心动魄。

“没有，别担心宝宝。”

冷凌非温声安抚着，抬手揉了揉小孩被水汽浸染的头发，柔软又湿润，摸着舒服极了。

哥哥笑起来真好看。

但是，这个时候，此情此景，却像是隐藏着某种未知的危机与渴求。

还是不要笑了，瘆得慌。

莫逸凡缩了缩脖子，原本凝重的脸色立马冲着冷凌非露齿来了个标志性假笑，仿佛做了坏事又被当场逮到了似的。

“哥哥你变坏了，越来越不正经了。”莫逸凡撇撇嘴，没好气地随口一嘟囔，心里盘算着怎么全身而退。

难道看不出来，我这是在担心你好不好。

抬起眼皮翻了个白眼，脑袋瓜子停止了扒拉，回想刚才的举止，好像是挺让人误会的，说话都结巴上了。

这才知道手足无措。

可他那一身小孩子的倔脾气，愣是不承认，输人也不能输阵啊。

他就经常听顾丰这么说的，就像打架的时候打不过也得在对手面前耍一套龙拳，吓唬吓唬人，万一对方怕了呢。

装模作样正经地轻咳两声之后，拢了拢冷凌非的衣领，还不忘在撤退之前，顺着那个男人精致的锁骨处往里偷偷瞄了瞄，撅着嘴不舍得松开。

在一听说冷凌非遭遇到了意外事故，莫逸凡第一反应就是出了车祸，急红了眼。

这一突兀的激烈反应其实也不能怪他。

可能也是因为频频的噩梦影响吧。

莫逸凡脑海中闪过的那些片段总是在反复地打碎了又重组……

特别是那双毫无生气的深眸，心就揪得像根针刺入他的骨血中，钻心的痛。

刺耳的刹车声，撞击声，犬吠声，追逐的脚步声……

梦境中的零散拼凑出来的碎片已经是够触目惊心了。

儿时初遇，而自己一点都想不起来的那段记忆。

哥哥一直记得，可我把他忘了。

两世都不记得……

莫逸凡怔怔地盯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眼眶越来越红，被热气染红了的嘴唇微张着。

用眼神描摹着他的眉眼，灵魂被抽离这个世界的最后一眼，熟悉、惊恐、后悔、愧疚……

总之就是一个字——“疼”。

尤其是看到那个男人不顾一切，痛彻心扉的模样，或许无论轮回几世，都会令他挥之不去，心有余悸吧。

莫逸凡死后，飘浮在自己病床边，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孤傲一世的男人，深邃的眸中的光亮一点点地消逝，直到掀不起任何波澜。

再抬首，已然没了色彩，像是失了魂，丢了心……

生机不再。

在莫逸凡呆愣住的瞬间，身体缓缓向水中潜去。

冷凌非见小孩雾蒙蒙的桃花眼，此时好像没有聚焦似的，抬手在小孩眼前挥了挥，对方却眨都不带眨一下：“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难道，这就吓到他了？

或许声线太过愧疚，低声问了，不知道是真没听到还是假装没听到。

感觉到小孩的身体在逐渐下滑，便一把捞回，重新箍住了小孩柔嫩纤细的腰身，带起的水花炸开，胸前的衣襟被猛然间溢出浴缸的温水打湿。

大手覆在莫逸凡的脊背上，手心上的温热感此时无比滚烫，暖意直击心脏。

生怕会消失似的，收紧了手上的力道。

莫逸凡这才回神，眉头微皱，随着“啧”的一声轻呼，这男人是想折了我的腰么，力气怎么这么大。

有点喘不上气来，正想从被紧紧箍住的束缚中挣脱。

“小笨蛋，想不起来就不要再想了，或许……哪天就自己想起来了。”

冷凌非像是能听到他的心声似的，眼里的心疼藏也藏不住。

“真的么？”

然而他更愿意相信冷凌非当初说的，当时因为他年纪小，记性没那么好，没有那段记忆也是情有可原。

“嗯，会想起来的。”他也是这么想的。

冷凌非斟酌着，想起那本笔记本上所看到的日记，瞬间一股凉意侵袭到脚底。

看小孩眉宇渐舒，冷凌非微凉的薄唇在小孩的额头上点了点。

“只在你这里。”某人像一只巨型大犬，埋在莫逸凡的颈窝里，突然莫名其妙地来了这么一句。

愣了一下，莫逸凡才反应过来男人是在回答他之前的话。

原本他就只是玩笑话，没有想过他会这么认真地回应，带着惊诧转而又开始调笑起这一本正经的男人来。

“冷大少果然是清冷霸总，人狠话不多，说话总是说一半。”

莫逸凡假装没听懂，被圈住了身子无法动弹，索性就由着这个霸道的男人为所欲为。

今天的冷凌非貌似有点不太正常。

若是没事，哥哥是不会平白无故地这么早下班回家的。

冷凌非一看那小孩就是故意装傻呢，鼻间闷笑出声。

“不正经，我只在我爱人面前，只在你这里。”

冷凌非吸了吸小孩颈窝里的体香，郑重地说道。

莫逸凡懵懂困惑的眼神，一下子清明了不少，眸中的愉悦之色根本掩盖不了。

轻声重复着冷凌非的那句话。

只在我爱人面前，爱人面前，爱人……

发自内心的偷笑声，从鼻腔里哼唧出来。

对他们来说，相处的都跟老夫老妻差不多了，却好像才刚处对象似的，一副初恋中的娇俏模样，若是白楚佑看到，保准会来一句“矫情”。

“嗯？”冷凌非听到小孩奇怪的语调，埋在小孩颈窝里的脑袋钻了出来，转脸正对了上小孩360度无死角的侧颜。

恰巧这时，莫逸凡也正好扭头去看他口中那“不正经”的人。

“那哥哥还能想起来，当年出了什么事，哥哥遇到我的时候，我又在做什么，为什么会在哥哥出意外的地方出现呢？”

小孩似乎太过锲而不舍。

“不能泡太久，水都快凉了。”

明明是恒温的……

“哥哥给我讲讲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