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弟弟，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热……”

“哪里热？”

“我……不知道……”

“我来帮你。”

那一日后，不知那人怎么得到她的消息，开始到处逮她。

“姐姐……我叫应幽声。”

“姐姐……理理我好不好。”

她那时尚且不知道，应幽声无父无母，在人间当着乞儿被欺负着长大，后来才因为根骨奇异才被五长老捡回去。

“我听说，按照人间的规矩，我们、我们已经是夫妻了，所以，要成亲的……”

“姐姐，你愿意让我娶你吗？”

“或者、或者你想怎样，都可以。”

沈妙语看着他，笑而不语。

没有拒绝，也没有回应。

她只是在想，怎么会有这么天真的孩子，以为睡了一夜就会有结果。

但是，当时的她确实沉默了很久。

之前也不是……没人求娶过她。

为她的容貌，为她的身体，为她的特异的功法。

那些人带着不同的目的来接近她。

却没有一个人像应幽声这般。

沈妙语最后一笑了之，玩笑着将他逗红了脸，也将这个话题揭了过去。

之后，无论在哪里，她的身后都会有应幽声的身影。

上天入地，他都跟随着她。

无论被厌弃还是被逗弄，他总是这么坚持着。

沈妙语看淡了世间的纷纷扰扰，也看淡了所谓的爱恨情仇。

她不认为自己有爱人的能力。

也不认为会有人真的爱自己。

直到后来——

应幽声宁愿犯戒杀了她所有过往的情人，背负四方门最重的刑罚，也不愿伤害她。

只是将她送到了无妄宗。

沈妙语终于懂得了什么，她开始尝试接受，开始懂得爱人和爱己。

无妄宗关不了她，是她心甘情愿呆在那里。

为一个人，画地为牢。

再后来……

还没等她告诉那个人。

她也爱他，没有比他的爱少一分时。

一切都迟了。

＊

如果能够早点遇见，他们的结局……会不会——

和现在不同。

＊

“皮皮兔，三师兄给我做的糕点……我还没吃完呢。”

宋明微拿出一块，放进嘴里慢慢嚼着，弯起嘴角笑了。

皮皮兔不知道该说什么，宋明微明明在笑，它却觉得，她在哭。

“我不信他就这么走了，”宋明微伸出手，看着掌心的纹路，“他给我把脉的时候说过，等我痊愈……他就回来了。”

皮皮兔陪着宋明微坐了一会儿，看山上灼灼桃花盛放，花瓣漫天飞舞，像是落了一场四月的雪。

“我想大师兄了。”宋明微看着漫天飘落的花，说了最后一句话，“特别特别想他。”

人间四月，芳菲已尽。

走到无妄宗山门前，宋明微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她害怕离别，害怕死亡。

沉离镜天和同心环却给了她力量，仿佛这段路程墨阳玉就在她的身边作伴。

“皮皮兔，我们走吧。”

＊

这段旅程注定不会顺利。

还未走到南方的城镇，宋明微便已经看到了许多逃难的百姓，其中不乏有维守秩序护送凡人的修仙者。

宋明微和皮皮兔混于其中，与向北的人群反向而行，在第一日时便因病发突然昏厥了两次。

身体也越来越不耐寒，明明是在春日，宋明微却需要披着大氅，抱着火灵石才能维持身体的温度。

除此外，视觉和听觉也越来越弱。

宋明微调侃自己现在才是真的残了，皮皮兔却笑不出来，后面的旅程里更加沉默。

“其实，我感觉出来一趟，精神确实好多了，”宋明微抱着皮皮兔，现在全靠它导航，“还有多久能到啊？”

“快了，”皮皮兔靠在她胸口，恹恹道:“墨阳玉他们应该就在不夜城。”

距离确实不太远，但那是对于正常人来说，如今天色渐暗，再加上宋明微身体虚弱不堪，一人一兔行程便慢了许多。

宋明微完全是吊着一口气，拼尽全力以赴，终于在夜幕刚刚降临之际到达目的地。

天空中有许多繁星，这是皮皮兔告诉她的。宋明微抬起头看，只能看到微弱的光点。

走到不夜城外，宋明微嗅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伴随什么东西被烧焦后的气味被风吹了过来。

“老天。”

皮皮兔看着眼前这一幕，张大了兔嘴。

城墙被捣毁了一半，城门残存的半截在半空中“吱吖——”一声，掉落在地上。

“皮皮兔……”

“别怕，我走前面，你跟着我。”

城里到处都是一片狼藉，地上躺着残肢断体，以及被大火焚烧过的痕迹。

宋明微模糊的视线里一片黑，唯有时不时闪过的火光，看不到一个人影。

“啊……”

脚下踩到什么东西，宋明微不小心崴到脚，手下意识往脚下碰了碰，却摸到一只湿润冰冷的东西。

好像是……手？

“啊！”

她吓得立马扔了出去，脸色更加苍白。

“别……别摸，你脚下周围，基本都是死人的身体……额，还挺多的。”

宋明微:“……”

这是走进尸体堆了吗？

“皮皮兔，周围……好安静，师兄他们真的在这里吗？”

血，尸体，残骸，火光，呛人的烟味……以及死寂的，听不到一点人声的城市。

大师兄……在哪里？

宋明微茫然地看着四周，心脏好似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紧紧握着。

一时间，她心里冒出了各种想法，不敢想的害怕想的全部都冒了出来。

宋明微死死按捺住心底的害怕和恐惧，在废墟里一步一步跌跌撞撞的往前寻找。

希望和绝望此起彼伏。

“主人……主人！找到了！墨阳玉……他，”皮皮兔跳到那块被掩埋的废木之上，原本惊喜的声音渐渐低落下去，变得很轻:“他在这里……”

宋明微没有听出它语气的变化，只听到它说找到了墨阳玉，脸上扬起笑容:“真的？！”

“师兄！”

宋明微尝试性喊了一声，周围除了大火焚烧的“噼啪”声，依旧安静无比。

“师兄——！”

又喊了一声，宋明微踉踉跄跄朝着皮皮兔的方向走近了几步。

依旧无人应答，宋明微一边走，心里的喜悦渐渐淡了下去，被疑惑和恐慌占据。

“皮皮兔，师兄……师兄到底在哪儿啊？他为什么不——”

脚下踢到什么石块，宋明微低下头，视野里被掩埋在深黑之下的青与白，是废墟中唯一的颜色。

“不用再走了……”

“你眼前的，就是墨阳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