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嫱和乔宇飞的婚礼办的十分隆重，钱仁都少有的空出时间带着单念念跟钱进一家去参加了。

晚上回到家里，钱仁给单念念，啊不，应该叫钱念薇做好饭菜，在餐桌上，父女俩正安静地吃饭，钱念薇却突然开口:“小姑父，你今天特意带着我去张家姑姑的婚礼，是因为小姑吗？”

“是。”钱仁看着与单凉长得极为相似的念念，没有绕开话题，直接回答。

“小九儿生前跟张嫱感情不错，现在张嫱有了自己的幸福，我想让她一起见证。”

“还有，说了很多次，不仅是在外面叫我爸爸，在家里也要叫，你现在是我跟单凉的女儿，叫钱念薇。懂了吗？”

“可是我有亲生爸妈！他们只是不在了，可我还有哥哥，我不是孤儿！小姑父你再给我改名字，你终究不是我亲爸。”钱念薇戳着碗里的饭，忍不住地反驳。

“我们都是为你好！”钱仁虽然知道钱念薇说的是事实，可是想着在天狼的单文和在云南缉毒队的单武，钱仁还是狠下心皱起眉头说了一句。钱念薇不再言语，安静地吃饭。

“小姑父，当年我爸爸究竟是怎么死的？”钱仁和钱念薇吃完饭，想着自己之前收到的神秘邮件，看着眼前收拾卫生的小姑父，钱念薇还是开口询问了出来。

“……”钱仁的动作一顿，随即继续收拾卫生，语气沉稳地反问回去，“你不是知道么，为什么会这么问？”

“因为我想知道真正的真相。”钱念薇小小的身影直直地杵着，跟单凉如出一辙的眼睛倔强地盯着钱仁。

钱仁终于停下了手里的活，简单的擦了下手，坐在了凳子上，并且抬手示意钱念薇也坐下。

“是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吗？为什么突然想着问这个问题。”钱仁开口询问着，语气温和。

看着两鬓早已有了斑白之色的钱仁，钱念薇心里还是酸了一下，如果那封邮件里写的是真的，小姑父何尝不受煎熬呢？妈妈生前最常说的话就是作为局外人，自己再痛苦也比不上身处其中之人所受煎熬的一丝一毫。作为当年的幸存者，土狼叔叔在带出大哥以后，就在与李军最后一战时抱定死志与其同归于尽！而小姑父...他是亲手送走了自己的战友和爱人！

“小姑父，我前两天，收到了一封邮件。”钱念薇抿了抿嘴，直接开口说出了所有的事情。

……

夜深人静，钱仁在书房的办公桌前久久地坐着，他没有开灯，任由黑暗将其淹没。只是静静地用手摩挲着一张小小的照片。这张照片，是小九儿第一次来京城找钱进，跟钱仁一起吃饭的时候，钱仁偶然拍到的。

当时他们吃的是涮羊肉，因为与小九儿的婚约闹得气氛有些尴尬。钱仁在结完账的时候，手机不小心碰到了相机功能，就这样凑巧，在他转身面向小九儿的方向时，拍下来小九儿睁着眼睛无意识鼓着脸抿着嘴巴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这张照片就连钱仁都没注意，是在后面偶然一次他的通讯员拿他私人手机帮他订票的时候才发现的。

单凉生前留下的照片很多，可是钱仁没有一张与单凉的单独合照，就连只属于他自己私人记忆的单凉单独照片都没有。这张照片是机缘巧合才拍到的，也是唯一一张只属于钱仁的回忆。他就这样靠着这一张小小的照片和对单凉的思念，在记忆的深处，一遍遍回想着单凉的音容笑貌，描摹着早已模糊泛黄的影子，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煎熬的日子。

“小九儿，念念跟你一样，聪明，坦诚，不故作深沉。你有一个好侄女，我们有一个好女儿！”钱仁喃喃自语，神情温柔。

时间回到三个小时前……

“小姑父，我爸爸是你开枪射杀的吗？”钱念薇紧绷着身体，无意识攥紧的拳头还是把她此刻纠结的小小身影表露无遗。

“……是。”钱仁怔愣了一秒，记忆也随之回到了十多年前那一场令人心碎的时刻。

……

“帮我！”

砰！

……

“为什么？”钱念薇眼睛瞬间通红，声音干巴巴地响起。

“因为这是白牙的要求！”钱仁沉声回答，“白牙队长，是一个骄傲的人，他可以站着死，却不会跪着生。”

“我知道。”钱念薇还是没忍住，眼泪就这样砸了下来。

“那小姑姑呢？”钱念薇对于单凉的记忆早已模糊，可是幼时那个每次抱起她都会萦绕包裹住她的那股淡淡的奶香，却让她始终无法忘记。

“我尽了最大的努力，保不住她了。送她走的那碗药，是我同意煮的，也是我亲手喂给她的。”钱仁仍然没有大的反应，可是钱念薇还是感觉到，自己一直威严的小姑父，此刻的脊背却毫无征兆地弯了下去。

“我成为小姑父你的女儿，是小姑父和谁的决定？”

“所有人。”钱仁依旧毫无隐瞒，“你大哥单文放弃读大学，从学校里参军入伍，直接参加了特战选拔进入了天狼，成为了孤狼特别行动队的新队长。你二哥单武从警校毕业后申请去了边境缉毒，他们的身份必须完全保密。如果让敌人知晓你的存在，对于他们而言都是致命的。所以你妈妈在刚刚检查出脑癌的时候就着手为你安排了新的身份。而我，确实是趁人之危。”

“我找到了你太爷爷，跟你妈妈和大哥二哥商议，你二叔一开始是反对的，可是你二哥单武第一次缉毒受伤的消息传来时，他就默许了我的行为。然后，我们就开始着手准备了你的新身份。”

“我跟你小姑不是法律上的夫妻，但是你太爷爷做主，你姨奶奶亲自拿着小九儿的生辰八字，找了道士为我们结了冥婚。我动用了我自己的关系，满足了自己的私心。”

“念念，我不知道你收到的邮件是什么内容，我也不想为我自己辩白。实际上我也确实不是什么好人。遇到你小姑姑，是个意外，但是我却用尽一切手段把她绑在了我的身边。你小姑姑临终的时候是怀着身孕走的，我不知道那个孩子是男是女。但是念念，因为有你在，我觉得那个孩子应该是女孩，跟你小姑姑长得一样漂亮的女孩。”

“我当初决定收养你，也是因为你跟你小姑姑长得很像，我常常在想，如果当初我能早点遇到你小姑姑，会不会跟她有一个如你一样的女儿。”

钱仁说着说着就打开了话匣子，回忆里仍然鲜活灵动的小九儿，让他不自觉地温柔了语气，松软了身心。

钱念薇看着眼前的陷入回忆却面容愈发柔和的钱仁，不知怎的，心里的酸涩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这么多年，你就是这样一天天熬过来的吗？”

“熬？”钱仁好奇，随即微笑着摇摇头，“我的记忆里有你小姑姑，我的身边有你这个女儿，我不觉得有什么煎熬的。”

“这么多年，你的心里该有多疼啊，爸爸。”钱念薇的眼泪汹涌地滴落，她实在受不住了，这些事情，光听就觉得心如刀绞了，作为亲历者，小姑父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你，喊我什么？”钱仁震惊地开口，仿佛有些不确定，原本想安慰扑到自己怀里的钱念薇，却在听到钱念薇对自己的称呼时怔愣了许久。

“爸！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当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爸，你为什么不说啊？为什么要自己一个人忍着？爸？你疼不疼啊？你心里一定疼死了。爸，我就是你的女儿！我叫钱念薇，我的爸爸是钱仁，我的妈妈是单凉！你们都是英雄！都是守护我的天使！”钱念薇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眼泪很快就浸湿了钱仁的衣服，感受着身前的湿漉，钱仁的一颗心如同被泡在了酸水里，如果今天他没有如实相告，念念又会受到什么样的伤害呢？

“念念，好孩子！你记住了，你永远姓单，你的太爷爷单传勇是一个为国奉献的英雄！你的爷爷单安民是一个为国守土的勇士！你的爸爸是为国牺牲的烈士！你的哥哥是守护和平的战士！你是英雄的后代，承载着他们所有美好的祈愿！你的妈妈为了你，殚精竭虑，不顾自己强弩之末的身体专心为你铺路，哪怕你是她十月怀胎，辛苦分娩高龄产下的亲生孩子，她却愿意为了你更好的生活而把自己从你的生命中抹去！她也是一个英雄！你不能忘了他们！他们才是你在这茫茫人世上的根！”钱仁扶起哭的不成样子的钱念薇，直视着她的眼睛，郑重其事地一字一句地告诉着她，不要忘记自己的根！

看着钱仁坚定的眼神，钱念薇红着眼睛却跟着重重地点了下头。她极其幸运，是单家的孩子，也是钱家的子孙。单家和钱家，真的把孩子养的极好！

………………

钱仁的眼泪就这样毫无声息地滑落了，当滚烫的眼泪滴在了他的指尖上时，他才恍然觉察到自己的失态。钱仁小心翼翼地把眼泪抹干，把单凉的照片仔细地收在了自己的衣服夹层里。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车水马龙，他终究还是呢喃了一句...

“小九儿，一别数年，我...真的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