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也不仅仅是娄子平居住的地方，也是这群混混们平时居住的地方。

那是在一处荒地上，孤零零的有几栋烂尾楼，附近没有一盏灯，荒草丛生，是鬼片的绝佳取景地。

“——这里是你们的家？”吴尊祖有些诧异的望着这片尘土飞扬的工地。

“嗯...那栋楼了的三十二层，娄子平就住在那里...”一个混混指了指其中一栋楼。

吴尊祖点了点头，他还看到零零散散，有人走进那栋未完工的楼房中。

想了想，吴尊祖说道：“——不介意的话，带我去看看吧。”

娄子平这会儿已经平静下来了，点头同意。

吴尊祖跟着他们，走进了烂尾楼里。

楼里到处都是裸露在外的混凝土结构层，楼中黑漆漆的，还泛着一股子臭味儿。

一个混混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电筒，在前面打着手电，几人一层层的往上爬。

足足爬了有几十分钟，终于是气喘吁吁的到了三十二层。

吴尊祖看到了娄子平的家。

那是一个三房两厅的房子，不过眼下只是个毛坯。

房子在高层，有风掠过，呜呜作响，娄子平打着手电，光芒掠过，吴尊祖能够看到在角落里，摆放着一些零散的家具。

不过都是一些不值钱的东西，角落里还有一个煤气瓶，连着灶台，一旁有两个大桶，盛着满满当当的水。

“——你们就住在这里吗？”吴尊祖坐在混混搬来的小凳子上，唯一的光源就是被娄子平挂在了墙上的强光手电筒。

娄子平点了点头，语气生硬的说道：“——是的，让你这种高高在上的守护者，看我们这群底层鼠鼠的笑话了。”

一个年纪大些的混混推了他一把，“——好好说话！”

娄子平咬了咬牙，平复心情，面无表情的说道：“直隶的房价贵...”

“我和珍珍她是掏光了家里六个钱包，又贷了有一百二十万，才买下的房子。”

说着说着，他的情绪有些低落了下来，“原本我们俩还满心期待的想要住进新房子里，没想到...暴雷了，房子就烂尾了。”

吴尊祖沉默的听着，又问道：“那你...就这么住在这里了？我看这里是三十二楼，也没有电，甚至连个门都没有...”

“而且这片还是个停工了这么久的工地，平时也没个路灯，这也挺危险的吧？”

娄子平说道：“我也知道...可是...这也没办法。”

“我因为以前带人去闹过，所以被报复了，什么都不剩下了。”

“我找不到工作，我没有了家人...我只剩下，只剩下这间房子了。”

娄子平说着说着，眼里重新泛起了光芒，他满怀期待道：“——天使先生，你看...”

“到时候，我们要在客厅安一扇大大的落地窗，我们住的地方高，珍珍她喜欢看风景，这样视野最好了。”

他带着吴尊祖在自家的毛坯里走了一圈，“这里是我们的主卧，到时候中央放一张大床，这边可以打个衣柜。”

“这里的话呢，是浴室。不过珍珍她说希望能够放个浴缸，累了一天了，回去的话还能泡个澡。”

“所以呢，这个浴室可能还要扩大一些...”

“然后，这个是侧卧，到时候可以让我爸妈或者她爸妈住过来，给我们带娃。”

“这个呢，我其实想做成书房和客房一体的，但珍珍觉得，应该做成儿童房，到时候小孩子住。”

“这个客厅，我们准备打一整面墙的柜子，珍珍她平时喜欢收拾家里的东西，最见不得我胡乱摆放了。”

“然后顶上呢，就做一个隐藏式的投影幕布，到时候我们坐在沙发上，用投影仪看一百寸的大电影。”

“这里呢，就摆上餐桌，做个餐边柜...入门的地方呢，就做个鞋柜。”

“然后，全屋最好还是用无主灯，那样不刺眼...”

吴尊祖听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想要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天使先生，你说...你说...这只是我最卑微的希望，为什么都没办法完成？”

“我们明明已经给了钱的啊，最后却住不进去，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娄子平哭了起来，“我们只是想有个家而已，为什么就这么难啊！”

“我们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事情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吴尊祖默默的听完了这一切，他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负责做饭的混混已经就着昏暗的灯光，做了顿半生不熟的饭。

混混们招呼着吃饭，吴尊祖站起身，想了想，又重新坐下，和这群人一起吃了顿夹生的米饭。

他也了解了这几个混混的情况，他们有些曾经是天桥下的流浪汉。

但是因为天桥下都设置了尖锥堆，而街道上又禁止祈祷，说是他们影响市容。

于是，没办法，就只好当起了混混，靠着抢些东西吃勉强糊口。

“为什么不去打工呢？就算是去工地也可以啊。”吴尊祖询问。

“呵...那里是拿不到钱的，辛苦一整年，钱只是纸面上的，看得到拿不到。”

有混混就是从工地上出来的，他真的是辛辛苦苦干了一年，结果包工头跑路了。

于是，他这个外地务工人员，就连回家的车票都买不起了，也是流落街头，然后觉醒了超能力，当了个混混。

“——你们...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情了，好好的找个工作吧。”

吴尊祖想了想，最后说道：“生活，一定会变好的。”

黑暗里，有人发出嗤笑，吴尊祖没有生气，只是默默的离开。

他并没有飞行，而是顺着楼梯一步步往下走去。

他看到，有些楼层里还泛着灯光。

一些空房子里，有老人正跟孙女念着书里的内容。

也有人正在做着饭，浓烟弥漫在楼道里，呛人的紧。

还有现在才返回的人，摸黑爬着楼梯，锤着腰腿叹着气。

这群人其实也知道，根本是没有盼头的，但他们又能够怎么办呢？

这是他们用一生积蓄换来的房子，如果没有这个念想，他们没办法接受这一切。

眼前的坚守，这群人其实只是在期待一个虚无缥缈，几乎不可能实现的愿望而已。

可是这凭什么是个愿望？这明明是他们掏了钱的，应得的东西，他们已经支付了相应的对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