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好心想上前救人的，但很快会被人拉住。

“你不要命啦？这两兄弟可是王捕头的亲戚！”

官字两个口，平头百姓谁愿意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孩得罪官差？

两兄弟离开后，围观的人也渐渐散了。艾玖看着躺在地上痛苦呻吟的孩子，这么小的崽子，最多也就七岁吧，被打成这样，若没人伸把手，今天估计是熬不过去的。

她咬咬牙，掏出藏在里衣的长命锁，转身往当铺去。

长命锁是阿九父母遗留给她的念想，不值什么钱。之前艾玖没想过拿它换钱，可她实在没办法看着那么小的孩子丢了命。

从当铺出来，她揣着十文钱，去医馆找来大夫。大夫给他检查后，说他肋骨已经被打断，此后至少要卧床两个月。

想到这儿，艾玖有些发愁。

“快入秋了。”

身无分文的人最怕的无非两件事：生病、过冬。

如今两样一起来，怎么熬过去？

段北眼睛红红。

他知道自己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这位姐姐最大的仁慈。“我，我还有祖父弥留之际送的一块玉佩……”

他面上露出痛苦之色，显然，这块玉佩对他意义重大。

“既然是老人家弥留之际给你的，就不要随意拿出来。”艾玖按住他的手，冷静道，“我们没钱可以赎回来。”

“可是……”他欲言又止。

“一点吃食而已，”艾玖故作轻松，“实在不行，我们还可以挖野菜吃。”

当然，艾玖这是哄骗他的。

她一个社畜哪会认得什么野菜啊！

不过，她还是保持乐观。

她救人时，大夫见她年幼，又是素不相识的仗义之举，因此十分敬佩，收了她十文钱却承诺给段北开足半个月的药。

甚至愿意给她借小板车，将人拉回庙里照顾。

最令人头疼的医药费都能遇到好心人解决，她相信，她和这小娃儿能在如此乱世中活下去。

只是想要衣食无忧活着，必定得想法子赚钱。

而赚钱，需要勤奋。

唉。

夜渐渐深了，没有油灯，只有破烂房梁映入的一缕月光。段北肋骨疼得有些难受，身上发了热，心中害怕，便悄悄往艾玖身边靠。

艾玖默默扯过庙里遗留的破烂幡布往他身上盖，“别怕。”

段北乌亮的眼睛泛着泪光，喃喃道，“姐姐，我会死吗？”

“人哪有那么容易死的，不会的！”

“奶娘嬷嬷为了给我挣一块糖霜，被人欺辱上吊，此仇未报，我定然不会就此枉死的，对吗？”

小小的孩子抬起脸，满脸希冀看向她，好似在讨要一个活下去的希望。

艾玖抚了抚他湿润的眼角，耐心道：“当然，你肯定会好好活下去的。只有好好活下去，才能不枉费奶娘护你周全的心意。”

段北自被救后几乎不怎么开口说话，此刻或许是卸下了心防，话多了起来，显然已将艾玖当做最后的依靠。

“好，我要好好活着，我要替祖父活着，替爹娘活着，更要替嬷嬷活着。”他哽咽抽泣。

“不，你得为自己活着。”

艾玖从他的言语中能听出，他从前或许有个不错的家世，甚至可能是个被娇养长大的公子，只是不知为何遭逢突变，沦落到今日的地步。

她耐心劝导：“为旁人而活，你始终不会开怀，只有为自己而活，你才能活出精彩来。想必你的亲人们，都会希望你快快乐乐活着的。来，笑一个，俗话说，笑一笑，十年少，别总苦瓜着脸。”

段北摇头，哭着没搭腔。

小崽子伤心难过，艾玖陪着哄了大半夜，次日醒来时，太阳已经高高挂起，透过坍塌的房梁照进来。

艾玖饿得肚子咕咕乱叫，手脚发软不想动。但是想到有个病人需要照顾，她只能硬撑着爬起来。

唉，别人穿越不是偶遇美男就是打怪升级，她倒好，居然是来带娃的。

她觉得有些好笑。

不过，得赶紧去医馆拿了药，顺便弄些吃的回来才行。

大黄狗那儿也不好日日去偷，今日去镇子上的酒楼碰碰运气吧，若是能悄悄翻墙找到了泔水桶，没准能捞到点隔夜的肉吃。

在绝对的饥饿面前，人是没有资格挑剔食物的。

“小北，我去拿药了，很快回来，你等我啊。”

艾玖见段北未醒，以为孩子贪睡，没太在意，给他准备了一碗水放在旁边后，便拿着碗出门。

破庙荒废太久，里头值钱的玩意早就被人拿光了，艾玖翻了许久，也只能找到几个能用的瓦罐和小碗，还有小半截生锈的铁片。

她把铁片捎上，想着恳求好心铁匠帮忙加块木头，以后当小刀使。

但她今天运气不太好。

铁匠铺没开门，医馆大夫又出诊去了，药童没空帮着熬药，给了药了便打发她走。

行吧，她也不计较。

回去时绕条路正好能经过南面最大的酒楼，醉香楼，她端着碗，默默往醉香楼门口靠。

灾荒时期的酒楼生意并不好，仅有零星几桌客人。饶是如此，门口也蹲了好几个乞丐，等着哪位好心的客人能扔根骨头给他们尝尝味。

其中，不乏有年纪比她小、衣衫比她破烂的乞儿。

蹲了快一炷香时间，终于，有位吃得肚子圆溜的阔绰大爷发了善心。

“门口的乞儿！”大爷端着一碟子吃剩的鸡骨架子，笑眯眯走出来，“本大爷吃剩的一点鸡肉，赏你们了！”

说着，含笑将碟子放到门口。

虽只是吃剩的骨架子，可骨架子上沾着些鲜香多汁的鸡肉，那香味飘得老远，对饱受饥饿的人来说无异于琼浆玉液，令他们垂涎三尺。

所有人看着这碟子肉，宛如豺狼看见羔羊。

有一个人动作最快。

小小娃儿看着不知有没有六岁，‘咻’一下如兔子般窜了出来，直接往地上扑，用身子压住那碟子骨头。其他人反应过来要抢，扯着他的四肢要掀开他，他却机灵地将骨头一股脑儿倒进了前胸衣领中，死死捂住。

“找死的贱种！快把肉给老子吐出来！”

年纪较大的乞丐捏着他的胳膊，要从他怀里掏鸡肉，小娃儿张嘴就咬，像个发狠的狼崽子，眼珠子都泛着红。

“你敢咬我？！今日我非打死你不可！”

这大乞丐似乎是这群人中的头领，一声令下，其余所有乞丐都往孩子身上胖揍，拳拳到肉，毫不留情。

为了这星点般的鸡肉，也为了昭示他们的领地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