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生了锈的捕兽夹，藏在草里，十分隐匿。

要不是梁永齐目光锐利及时发现，艾玖这只脚一旦踏下，不死也得废一条腿。

在这儿，破伤风可是要命的。

艾玖后怕不已。

“看来这儿曾有人来打猎。咱们得再小心些，免得遭罪。”

“不知这深山里，有没有更值钱的猎物？”梁永齐目光闪烁，隐隐带着些兴奋。

破庙虽也在山中，但临近下山的小路，因此艾玖日常往返并不需要经过山林，最多也就是穿过一座小矮山去溪流处打些水。

来这儿许多天，她从来没往深山里走，今天是头一次，割草割得上头了没注意看。

艾玖瞧着这一带山林与破庙外的林子不同，地表更湿润，树木繁盛根茎扎得极深，一看便知至少是几十年的老树。不仅如此，树脚青苔上，几乎处处长出蘑菇。

“这蘑菇颜色倒是漂亮。”

梁永齐刚要伸手去摘，猛地被艾玖伸手拍来。

‘啪’好大一声。

“你干嘛？！”梁永齐有点生气。

艾玖却神情严肃：“别摘，这蘑菇颜色越鲜艳，毒性越强。”

“真的假的？”他不信。

“红伞伞白杆杆，吃完一起躺板板。这是我们家乡有名的童谣。”

“躺板板？”

“棺材板板。”

梁永齐不说话了。

艾玖不善下厨，也几乎没办法分辨野外哪些东西可以作为食物，所以从一开始她就没想过进山寻野菜。哪怕看到寻常蘑菇，她也是万万不会去摘的。

毕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她如今惜命得很。

“我们回去吧，这儿既然有毒蘑菇，肯定也有比毒蘑菇更厉害的东西，太危险了。”

但梁永齐有自己的主意。

男孩子生性爱冒险，尤其是像他这种闯荡过江湖的。听到有毒物，第一反应并不是离开，而是想要一探究竟。

“你干嘛？！”

艾玖见他要继续往前走，赶紧拉住他。

“富贵险中求，你不怕错过这深山里的值钱的猎物？你放心，我从前跟着大当家去打过猎，知道方法。”

艾玖也是奇了怪了，好笑道：“我们现在暂时不缺钱，何必非要去冒这个险？昨日我碰见你时，你都要饿晕了，也没见你火急火燎要去捕猎啊！”

这哪能一样？

说实话，以他身手，不管去盗窃也好，去当土匪也罢，总能混得一口饭吃，可他昨日之前根本是已经活腻了，抱着一种颓废的心态任由自己渐渐饿死的。

遇上艾玖是意外，索要包子是临时兴起，直到窥见破庙里简单又温馨的生活，才总算重燃对生活的期望。

他九岁被逐出家门，十岁被母家蛀虫叔伯派人截杀，一夕之间从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子沦落成四处逃命的孤儿，对这世间已然失望透顶。

加入山寨是他最后的挣扎，他希望自己能在这种刀尖舔血的刺激里感受到活着的意义。

直到被大当家逐出山寨，他最后的那点能握住的希望也没了，索性浑浑噩噩度日，想着如果哪天饿死在山中给野兽当了口粮，也算是造福这些畜生。

他是真没想过能遇见艾玖，重燃对生活的希望。

如今既然决定好好活下去，他自然想要为他们拼搏更好的生活。

但他没解释。

他觉得说出去好丢人。

“你到底去不去？”他只问这一句。

艾玖看得出他决心很大，无论如何都要去的。

她叹息一声：“就当舍命陪君子了。走吧。”

梁永齐这才满意，走在前头带路。

越是深入山林，空气越发清新好闻，遍地长满野花，藤蔓缠绕巨树，在枝干中延伸，串联起一片阴凉。

这会儿已是下午，阳光猛烈，然而却照不透这片林子，林中温度宜人，舒适至极。

艾玖却觉得莫名有股压抑感。

“啊！”

骤然脚下一个踩空，艾玖整个人失重跌下去，即便梁永齐反应极快拽住了她的胳膊，她的身子也止不住往下陷。

脚下的草扑簌簌陷落，露出一个约莫两米高的大洞。

“姐姐！”

坠落的重力带着梁永齐也一同摔倒，他急忙咬牙抓住艾玖的胳膊，全然没注意自己竟脱口而出唤了她姐姐。

艾玖一只手死死扒着洞口，另一只手紧紧抓住他的胳膊，求生的本能令她腿脚不断发力，抵着洞坑愣是止住了下坠的趋势。

梁永齐瞥见洞中的情形，冷汗不止，着急如焚双手用力将她往外拽。

“使劲！我拉你出来！”

两人配合着，一个拽，一个往外蹬，总算惊险爬出洞坑。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喘息着，声音有些发颤，“怎么会有个洞？！”

梁永齐有些后怕，勉强镇定道：“应该是猎人挖的，等着野兽失足掉下，便可以前来抓捕。”

艾玖也想到了这层，爬起来往洞坑瞧去。

“别看！”

梁永齐没来得及阻止，艾玖已经看到了。

洞坑底下，赫然是一副腐化得几乎只剩下骨架的尸体，还有几个生了锈的捕兽夹。

其中一个捕兽夹，正好夹在那副尸骨脚骨上。

艾玖吓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甚至忘记尖叫。

梁永齐见她小脸唰一下全白了，勉强笑笑，“或许是那猎人作茧自缚，捕猎不成，反而失足坠了洞，命丧黄泉。”

艾玖笑不出来。

她满脑袋里只有一个疑问。

“如果真是那猎人失足掉洞，洞口这层层的野草，是谁铺上去的？”

梁永齐面色难看，闭嘴不语。

就在这时，林中有一道黑影迅速掠过。

艾玖吓得浑身汗毛都炸了，“那是什么？野兽？”

棕黄到有些发黑的毛发，行动极快，看不清面貌。

“应该是野山猴。”

“你要干嘛去？！”

见他居然想追，艾玖赶紧拉住他的手，“你不要命了吗？去追一头野兽？”

梁永齐神色有些犹豫，“若是运气好……”

“野兽一向领地意识极强，你有没有想过这野山猴为何要故意经过让我们瞧见？”

她看了一眼坑洞中的尸骨，胆寒道，“说不定我们若追过去，就会成为第二个失足坠洞惨死的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