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身去。”他命令道。

艾玖忐忑转过身，本以为会有个什么转折，没想到他当真给自己松了麻绳。

她甚至有点不敢相信。

“老先生，您真要放我走？”

“成败自有天数，何苦为难你一个小姑娘？”他反问。

那你刚才为什么眼睁睁看着我被绑进来？

艾玖腹诽，脸上却笑容满面：“老先生您放心，今天的事我一定半个字不往外说！”

郭老先生没说话，看不出对她这番保证满不满意。

她嬉皮笑脸道：“老先生您若是觉得我表哥这个故事写得好，还请考虑帮我表哥一把，将它说与更多人听。若有人出钱买，您放心，我跟你五五分账，绝不让您老人家吃亏。”

这种时候了，她居然没忘记给小说推销一波。

她都为自己这种赚钱精神折服。

说完，再也不敢多逗留，越过他往外跑。

“急什么？”

刚走两步，领子被人揪住。

她就知道没那么容易！

艾玖有些生气，“你说过不为难我一个小姑娘的！”

郭老先生抬眸淡淡看她一眼：“先陪老朽喝杯茶再走。”

他迟来的待客之道着实令艾玖摸不着头脑，不知他究竟想干什么。尤其他当真将她请进厅堂给她倒茶后，她的疑惑就达到了顶点。

“郭老先生，您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他不搭腔腔，高冷地吐出一个字：“喝。”

艾玖怕他翻脸，硬着头皮将茶水一饮而尽。

“味道如何？”

社畜的日常标配是咖啡，她都好些年没喝过茶了，哪知道茶能喝出什么味道来，不就是茶味吗？

她为难地在脑袋里搜刮一圈，套用电视剧的台词，回答道：“茶香清冽，浓淡合宜，入口有回甘，好茶！”

郭老先生脸上终于露出些笑意，一双眼睛牢牢盯住她。

“这水特意拿沙石过滤了几遍，自然清甜好喝。”

艾玖浑身僵住，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果然是你。”他的眼神也发生了变化。

艾玖拿沙石过滤泥水，将泥水变干净的方法，只告诉过两个人。

一个是刘大夫，一个是梁永齐。

梁永齐遇见她后，几乎可说是没离开过她身边，且又是流浪到这儿来的，根本不可能会告诉一个素不相识的老头。

那么答案便只有一个。

“您认识刘大夫？”

郭老先生点头，“不仅认识，刘大夫还在老朽上吐下泻濒危之际推了陈家的生意，妙手回春将老朽救下。”

听到他这样说，艾玖想起，那天去医馆时，阿路曾拜托她去陈府回话的事。

原来，那天刘大夫是出诊救这位郭老先生的。

“如果老朽没猜错，”他捋了捋乱糟糟的胡子，“你这个小女娃，应当就是教会刘大夫泥水变净水，让他赞不绝口的流民小姑娘。”

大约是认出艾玖，他此时的神态中多了几分随和，不再是冷眼看着儿子将她抓进柴房时的模样。

艾玖奇道：“您如何猜出来的？”

印象中，他们没见过面吧。

他笑了笑，没回答。

“老朽相信刘大夫的眼光，所以，也愿意相信你不会贸然将今天的事说出。三天后，清心居茶楼，午时三刻，你可愿赴约？”

这是答应帮她说书了吗？

真是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又一村！艾玖欢喜得不行，点头道：“愿意！多谢郭老先生！”

郭老先生却闭上了眼睛，嘴里轻声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摇头晃脑的，全然一副沉浸其中的模样。

艾玖知道他脾气怪，见他没有旁的吩咐，试探道：“郭老先生，那我们三日后见？我告辞了。”

他没反应。

艾玖没打扰他，轻手轻脚往门外走。

“贪官横行，世道不公，朗朗乾坤，希望何在？”

身后，是他如呢喃般平静的哼唱。

艾玖忍不住回头看一眼，心中有些许震撼。

是啊，这恐怕是极难得、能够扳倒万元良这狗官，解救德永镇百姓于水火中的好机会。

她握着拳头，快步跑出去。

灰头土脸回到家，艾乐开门见到她时吓好大一跳，惊道：“姐姐你怎么了？你被人打了？”

屋里的孩子们听到这话，纷纷冲出来。

艾玖摇摇头，做个噤声的手势。

她让艾花和艾叶在小院玩，自己则是拉着其他的孩子进房间悄声道，“我方才出去，终于打听到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梁永齐问道。

艾玖压着嗓子，轻声道：“朝廷要派人到德永镇监察政绩，据说，人已经在路上了。”

“当真？！”

段北反应最大，眼睛瞪得圆圆的，兴奋道，“太好了！大乐爹娘的冤屈可见天日了！”

听见他这样说，艾乐也跟着激动起来。

“难怪刘家兄弟追着要杀你们，想必，是担心你们在这节骨眼上闹事，坏了他们的前程。”梁永齐分析道。

艾玖赞同地点点头。

许游却没什么感觉，他拿着那瓶几乎用光的跌打药，费劲倒出来一两滴，往艾玖额头上抹。

“嘶……！”

她躲了躲，苦笑，“好小游，跌打药不治这种伤口，不用管它，几天便能好了。”

许游嗫嗫不语。

她转回话题：“这件事是机密，小花小叶太小，不能跟他们说，你们也务必闭紧嘴巴，千万别泄露。我本也不该跟你们说的，只是，我想把这狗官，还有这沆瀣一气的恶霸，全都送牢里去！”

她相信这几个孩子的智慧，也相信他们会支持她的决定。

她不想麻木接受一步一步被逼上绝境的日子，她必须做点什么，反击回去。

但这件事太过重大，稍微错一步便要粉身碎骨，所以她必须谨慎。

“我知道还有其他人想要动手，所以，小齐、小北、小游、大乐，我们一起想想法子，看不能暗中帮帮他们。”

没有当面对老郭先生表明立场，也是存了要保住几个孩子的想法。

“可是我们没有任何证据。”段北思忖道，“即便能证明张家大火是刘家兄弟放的，却也只能动刘家兄弟，根本动不了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