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即想到这些离开德永镇的人，心想着，既然万元良为裕亲王做事做到如此地步，难道不会顺带着给他送死士吗？

于是，他让人悄悄去查，截止昨天为止，收回来的消息中，有一部分百姓确实是迁到了更合适安居乐业的地方。

而有一部分，却好似石沉大海，别说踪迹了，便好似这世上根本没这户人家似的，无论问哪儿，哪儿都寻不到任何踪迹。

红梅和小月，自然也只是其中最普通的死士之一。

红梅不敢看周恒的眼，可双手情不自禁颤抖起来。

周恒火眼金睛，怎会看不出她秘密被揭穿的心虚。他沉着脸道：“你们的任务是什么？刺杀朝廷命官之事，他绝不可能让你们这样的女子来做，他必定有其他的手段。难不成，你们此次行动，他并不知情？”

红梅料想不到周恒竟如此聪明，一下就猜中了。她双眼含泪，神色悲戚道：“要杀要剐随你便，我既然杀不成你，自然也是活不成了。问这些要有什么用？我绝无可能多说半个字。”

梁永齐冷笑道：“只怕是你的家人都被捏在他手里，所以不敢招供吧？”

红梅眼睛一红，死死咬着唇。

没错，事实确实如此。

她和小月，确确实实是裕亲王派来的。

裕亲王当年诬陷周恒失败后，险些暴露谋逆诡计，为求保全自身，也为了撇清关系，周家的事一结束，他立即请旨回封地。

皇上自然看得出来这件事有蹊跷，周家和裕亲王之间，势必有一个人是真正的反贼。

但苦于当时的形势，这件事最终只能不了了之，而裕亲王自请回封地的事，也算是堵住了好些人的嘴，朝廷里也没真的闹起来。

证据什么的，自然是查不到的。既然如此，皇上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不知，只当裕亲王是知错了。

裕亲王被迫回封地后，行事也比从前更谨慎几分，第一件事便是招买人手，签下死契，暗中为自己办事。

而红梅和小月，就是第一批被买来的人。

像她们这样的穷苦人家出身，实在是穷得没有活路了，才会跟人签死契。她们以为被人买过去后，只是当个低等丫鬟，再不济，不过是没名没分的通房。

谁知，裕亲王竟直接拿家人的性命威胁她们，把她们送到德永镇来。

她们也确实进了青楼，确实跟周清清共事过。后来青楼倒闭，她们本想回去，却收到密信，要她们继续留下。

她们虽跟万元良一样都在裕亲王做事，但万元良却并不知道她们的身份。她们相当于是裕亲王安插在德永镇的探子，一方面监视着万元良，一方面留心着德永镇来来往往的人。

德永镇被周恒控制住，万元良又惨死，她们二人心中惊惶万分，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又悄悄打听到裕亲王派来的另一队死士也被周恒抓住逼供，实在担心有一天周恒会查到她们头上。

她们若暴露，以裕亲王狠辣的性子，是绝不会留她们家人性命的。

即便她们没有暴露，那多疑的主子，也绝不可能给她们活路。

姐妹俩咬咬牙，一合计，索性豁出去性命，为家人挣一条活路。

她们想出的法子，就是刺杀周恒。

周恒若死，她们立功，主子自然会开恩放了家人。刺杀若失败，将来这事传出去，主子想来也会怜惜她们忠心为主，宽待她们家人几分。

但衙门全是士兵，她们一介女流，着实找不到什么好机会，只能将主意打在传闻中跟将军关系很好的艾玖身上。

她们悄悄在医馆附近潜伏多天，才终于摸清楚艾玖午后必会上山的规律。所以，红梅打头阵，借口刺杀艾玖，实则让小月透露出俩人出身青楼的事。

艾玖果然就把她们带到衙门来了。

如今小月死了，红梅也倍感绝望，反正这遭也是做好了牺牲的打算，于是流着泪道：“多说无益，有什么手段你们尽管上吧，我这辈子，什么苦都吃过，就是没吃过大牢的苦。临死前能体会一遭，也算不枉此生了。”

艾玖看了看梁永齐，又看了看红梅。

她能看得出，梁永齐猜对了。

她摸着下巴道：“可是你既然已经落到周将军手里，你如何确保，你的主子会相信，你没有跟将军透露半个字的真相？”

红梅身子一震，抬头死死瞪眼看向艾玖。

艾玖的话，如同尖刺，刺中她心中最恐惧的部分。

艾玖继续说道：“你也想过这个问题吧？只是你拿不出其他更好的办法了，所以只能赌一赌，赌你这条命，能不让他心软，放过你的家人？”

红梅红着眼吼叫起来：“你闭嘴！”

“如今安山县和德永镇，都是我的人。”周恒出口，打断她们的对话，“裕亲王即便知道德永镇的消息，一时半会，也没办法继续派人过来。此番你刺杀我，除了在场的人，不会有任何外人知道。若我承诺，只要你实话实说，我便当做今天什么也发生，将你放出去呢？”

红梅张了张嘴，脸上露出几分惊愕。

周恒上前一步，逼问道：“还是德永镇仍有其他跟你一样的人，所以你就算出去了，事情也会传到他耳朵里？”

红梅不说话了，她脸上显然有几分松动表情。

艾玖一看有戏，不禁蹲到她面前，诱导道：“姐姐，其实只要你不说我不说，谁也不知道你跟周将军见过。待周将军离开，你大可以回去，声称被吓坏了一直在等他的指令，不曾有过任何轻举妄动。姐姐，人活着才有希望，你若死了，你家人才真的没有盼头了。”

红梅咬着唇，依然不肯开口。

“看来，德永镇当真还有你的同党。”

周恒扭头，对武吉吩咐道：“立即让郭振义去查德永镇人口户籍，凡是曾经出身青楼，统统拟一份名单给我。”

“等等！”

就在武吉领命要走时，红梅突然叫住他。

“不……不是青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