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这话说得倒是新鲜。

艾玖挑眉。

梁永齐和段北，也是几乎一瞬间露出了警惕的表情。

尤其是梁永齐，一把将艾玖拽到身后。

“你究竟是谁？”

上一次说这种话的人，险些成功刺杀周恒。

小少年抿着唇，瞪着他们，不搭腔。

艾玖看他的眼神也不全然是愤怒，好似还带点委屈，于是摸着下巴想了想。

“你是刘家的？”

小少年没反应。

“王家的？”

神情依旧没变化。

都不是？

“他是陈家的。”

刘大夫推门进来，手里端着药。见小少年已经醒来，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陈公子，你身子弱，别急着起来，再躺会。”

“陈公子？”艾玖露出微妙的表情，“该不会……是我想的那个陈家吧？”

能说出被她害死父亲的陈家公子，除了裕亲王的那个间谍陈富商，没别的陈家了。

刘大夫点点头。

他解释道：“你可还记得阿路曾让你帮忙跑腿，去陈府送药的事？陈公子自小体虚，从前我隔一段时间便要去陈府给他诊脉，这段时间事情太多，已有许久没去。没想到……”

没想到昔日富贵的陈府小公子，如今落魄到沦为乞丐。

陈小公子双眼泛红，咬着牙，满脸要哭出来的模样。

艾玖顿时心虚，摸了摸鼻子。

梁永齐却嗤笑道：“你这人真是有趣，罪名是周恒将军判的，你却说人是我姐姐害的。你可知污蔑良民到了公堂是要吃板子的？”

梁永齐不笑的时候本就有股金贵大少爷的傲娇劲儿，如今这般态度凌厉说话，自然把陈小公子吓得发抖。

他一下就哭了。

“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呜呜呜……”

这人怎么回事，为什么可以哭得这么梨花带雨？

艾玖头皮发麻，“你别哭，他吓唬你的。不过，谁告诉你，这件事跟我有关系的？”

陈小公子扁着嘴，好不容易才抑制住哭泣，脸上挂着两行泪珠，委屈到：“衙门黄伯伯说，有一天你带着两个两个女人去见将军后，然后我父亲就被上刑了。”

衙门确实有个姓黄的狱卒，有点年纪了，在牢里干了半辈子，是从前万元良上任前就在的。

不是什么坏人，但也有些滑头。

因为是衙门的老人了，周恒看他没犯什么大错，所以没动他。

郭振义新人上任，也不好拿老人开刀。

没想到，他竟到陈家小公子面前说起这事。

“这不关我的事，你父亲犯下的错，也不是我能左右的。”艾玖摊手。

陈小公子垂着头，声音闷闷道：“我知道，对不起。”

艾玖挑眉。

看来不是个坏孩子。

“好了，你好好休息吧，我们要去忙了。你这个身板，也没办法去做工。我师父这儿管饭，你先安心歇着吧。”

刘大夫摇头苦笑：“你这丫头。”

艾玖嘿嘿一笑：“您受累帮忙照顾他一下，我得回去继续干活了。”

谁知，她刚动身要走，那陈小公子竟骨碌爬下床，跟到她后面。

梁永齐气得发笑：“你干什么？还黏上了是吧？”

艾玖拍拍他的手臂，示意他别这样说。

“你还有什么事吗？”

陈小公子不说话，垂着脑袋，一副被抛弃的小狗样。

许游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有了危机感，提醒道：“姐姐有正事要忙的，刘大夫这儿能给你吃饭，你不用跟着我姐姐。”

‘我姐姐’这三个字，可谓是咬字咬得格外清楚。

艾玖掩嘴轻笑。

这几个孩子今天怕是吃错了药，一个个生怕她再捡个人回家。

陈小公子捏着衣角，神色黯然。

倒是没再继续跟着了。

只是艾玖走着走着，突然想起一件事。

这人好像是她的榜一大哥。

很久之前，书店的老板曾说过，陈家的小公子格外喜欢她的书，甚至还打赏了一锭银子。五两重。

那银子她一开始没要，让老板退回去。可陈小公子不收，又给塞了回来

最后那银子被当做话册子印刷的成本资金。

莫名的心虚又多加了一层。

艾玖往身上摸了摸，一边问梁永齐，“你今天带银子出门了吗？”

梁永齐点头，摸出二两碎银给她。

正好她身上也带了点，凑合着勉强有五两。

她走过去，将银子递给陈家小公子。

“这是从前你在书店打赏的银子，那时候我生意还没开始做，让掌柜的给你退过，你没收。如今你既然兜里不方便，这钱你就拿着吧。”

陈家小公子怔怔的，没动。

梁永齐不耐烦抓起钱往他手里塞。

“还给你你就要。”

说着，拽着艾玖的衣袖往外走。

“快走，今天活多着呢。”

艾玖嘴角抽了抽。

走到外面，她忍不住问道：“你们今天这是怎么了？”

梁永齐斜眼过来，“总之，我不想再多要一个弟弟或者哥哥。半个都不行。”

许游举手：“我也不要。”

段北轻声道：“姐姐有我们这些弟弟妹妹，就够了。”

艾乐倒是无所谓，但既然哥哥们都这么说，他自然也赶紧点头附和。

艾玖难得看到这几个孩子如此明确对她提出要求，顿感新鲜，乐呵呵道：“好好好，不捡了不捡了，以后就算有个天仙在我面前晕倒，我也绝不多看一眼。”

陈家小公子站在门口看着他们远去，神色落寞。

刘大夫仿佛看穿了什么，低头笑了笑。

“快喝药吧。”

那天之后，陈家小公子孤身一人离开德永镇，大家便再也没见过他。

德永镇的第一个学堂建成那日，一匹快马突然从街头疾驰而过。

马背上的士兵举着旗子大声喊道：“朝廷急报！北疆二十万敌军进犯，各州县紧急征兵，驰援边疆！”

皇城。

御书房。

“混账！”

一摞奏折被暴力打翻落地，身穿金色蟒纹袍的大燕国陛下此刻额上青筋暴起，双目瞪圆，怒发冲冠的模样。

“朕顾全他的颜面，只削去他封号爵位，不曾将他谋逆之罪公诸天下。他倒好，扭头便出卖边关将领，勾结敌军进犯我大燕疆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