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佬的潜水装备中本来还有通讯器，但廖星火几人没接收设备，就干脆拆除了通讯器，这也意味着，潜入水中之后是完全无法与其他人沟通的。

三十米。

六十米。

手电筒的光束来回扫射。

廖星火完全无法理解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湖底竟有一个瑶寨，准确来说，是有一个瑶寨沉在湖底。

廖星火怀疑自己又产生了幻觉，见小哥不管不顾地继续往下游，下肢使劲，踩着水一下滑到小哥身边，按住他的肩膀。

隔着面罩，小哥的表情有些不太清晰，但眼神是一如既往的沉静，不像是失去了理智。

廖星火无法说话，试图用肢体语言比划给小哥看，费了好大的劲，小哥好像也没明白什么意思。

廖星火心里着急，觉得这湖底真他娘的古怪，拽着小哥要往上游，好歹到个能说话的地儿，却被小哥制止。

廖星火努力用眼神表达出自己的不安，这次小哥似乎接收到了信号，双指并拢，指向瑶寨中的某一处。

那是一栋汉式高楼，在瑶寨中分外醒目。

小哥要去那里。

……

湖面平静，偶尔飘落一片树叶，泛起一丝波澜。

跟这片湖比起来，两个人何其渺小，被淹没之后一点动静也无。王胖子在岸上等得心焦，忍不住来回踱步。

一眼瞥见旁边放着阿贵弄上来的竹筏，心里有了主意，招呼黑眼镜道：“黑爷，来搭把手，把这竹筏推水里去。”

黑眼镜闻言起身，步伐不紧不慢，“怎么，你要无装备深潜？”

“不是，我坐水上等，顺便找点事做。”王胖子抬起竹筏一角，奋力往后拖。

黑眼镜不置可否，但还是帮着他一起把竹筏推进了湖里。

王胖子将绳索牢牢绑在竹筏一角，用石头压住，自己则下水，推着竹筏往湖中央去，差不多的时候就扒着竹筏翻了上去。

使了点力气，心里好受多了。

身上衣服湿淋淋的，王胖子直接脱了衣服，只穿着裤衩，腿伸进湖里，行为十分不雅，但是舒坦。

反正云彩不在。

他没看见岸边的黑眼镜举起手机，对准了他。

就这么等着，不知过去了多久，湖面还是无声无息，王胖子真有点着急了，这湖底下究竟有什么，还不出来？

……

在湖底，能见度是非常低的，阳光无法透过厚厚的水层照射进湖底，什么都是模糊的一片。

那些木楼像是一个个湖中妖怪，藏在阴影里，收敛爪牙，屏住呼吸，无声却贪婪地注视着不速之客。

廖星火看了一眼氧气表，心一横，点了头。

在此之前，小哥从未表现得如此急切过，汉式高楼里一定有东西，他们只粗略看了一下，然后离开……应该不碍事。

两人并肩，逐渐靠近汉式高楼，越是靠近，心中的异样感越是浓重。

眼前这栋高楼不知在湖底浸泡了多少年，廖星火本以为高楼主体部分应该已经脆得不像话，一碰就碎，谁知竟还算坚固，摸上去涂料也还算完整。

难不成这高楼，乃至瑶寨沉在水底的时间不是很长？

没有看到其他瑶族木楼的情况，仅以汉式高楼作为参考，廖星火只能这么猜测。

廖星火见小哥在研究门窗，便自己绕着高楼游了一圈。这高楼原先一定十分气派，他不太懂古代建筑，但自然而然地产生了那种被古建筑之美震撼到的感觉。

如果吴斜在这儿就好了，完全专业对口。

廖星火没有耽搁，游回和小哥分开的地方，看了一眼顿时魂飞魄散，恨不得问问自己刚才居然在想什么，竟然敢在这种地方和小哥分开行动。

小哥又不见了！

下次非得用个绳子把他捆住才好！

廖星火赶紧游到小哥刚才研究门窗的地方，发现窗户被人打开了，里面黑洞洞的，不知小哥在不在其中。

没有办法说话，廖星火便用力敲了敲窗沿，声响很小，但如果小哥在附近应该能听到。

敲完之后，廖星火略等了一等，但里面始终没有动静，难不成小哥其实没有进去？

他会不会是去找自己了，然后两人互相找，无意间打了一个时间差，造成了如今这种局面。

可能性太多，顷刻间大脑便被各种猜测塞满。

但最有可能的还是，小哥进入了高楼里，否则他为什么要打开窗户，总不能是小哥多动症，控制不了自己的手吧？

还是进去看看吧。

再次确认了一下氧气表，廖星火游进了高楼之中，就像是主动进入了一张深渊巨口。

……

王胖子身上的水已经晒干了，他死死盯着湖面，忍不住骂道：“这两个人实在是无组织无纪律！说好了只看看大概的，怎么就没影儿了！”

黑眼镜在悠然戏水，顺手抓了条鱼扔在竹筏上，鱼尾狂甩，打得王胖子连连躲避。

“连条鱼都欺负胖爷。”王胖子咬牙切齿，目露凶光，“待会就把你烤了吃了，骨头当牙签！”

“平心静气，我们着急也没有用。”黑眼镜手臂撑着竹筏，翻身上去，“应该是发现什么了，他俩总该有一个靠谱的吧。”

王胖子也觉得。

小哥平时就相当靠谱，廖星火也从不让人担心，不像吴斜，一眼不看都不行，俩人加一起不至于负负得正吧。

……

一只手抓住了廖星火。

廖星火刚刚半个身子探进去，立刻往后踹了一脚，这下全部进去了。

但那只手很执着，从拽着肩膀，到攥着脚腕，用力把他拖出了高楼。

廖星火也冷静了下来，这湖底如果有人，也只能是小哥，他便顺着小哥的意思，离高楼越来越远。

两人一路往上游，直到浮出水面。

还未看清情况，“啪”地一下，一条鱼甩到了小哥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