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夏死了。

她的尸体沉入了锦云小镇的一条江里。

她是活着，被人装进麻袋，绑上石块丢进的江里。

死后的一个小时，她的灵魂飘到了上空，她不甘，她要回去索命!

可她无能为力，始终只能飘荡在这冷寂月色下泛着些粼粼波光的江面上。

想飘下去摸摸那在江底的自己时，一道似风的黑影从远处疾奔而来，甚至没来得及看清那是谁，他就已经跳身投入了江里。

姜夏无形中被一股力量大力地拉扯而下，一起钻入水里。

再随着他跟到岸上来。

他无力地跪在草地上，浑身湿透，颤着身子，弓着背，冷风透过白色布料打在劲瘦的身体上，抖着手一点一点解开封口的绳子 。

姜夏这才认出了这个人，祈烬。

解开后，只用指尖往下拨，露出发白的额头时，祈烬呼吸一滞，浑身的力气被抽走殆尽，瘫坐在地，眼眸里难以置信，半张着唇，盯着眼前的她久久不愿相信这个事实。

祈烬，她与他那点交集一只手就能掰扯得完，他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夏夏…”几乎是悲颤着声线用劲了力才唤出她的名字，不敢去揭开她全部的面容，像是被巨物堵住了的心口随后如同山洪般爆发，雪堆般崩塌，痛彻心腑，难以自持，抱住已经冰冷得吓人的尸体，失声痛哭。

对不起，对不起，夏夏。

我来晚了…

从前没能护住你，现在也没能…护住你。

姜夏听了不知为何也感到难受。

哭声悲悸得扰了鱼儿，惊了平静的江面，萦绕在其半空，散不去。

哭干泪，直到天明，满面泪痕的祈烬才抱起她的尸身，眼神空洞，神色麻木朝前去。

姜夏被迫跟着回到了西城。

然后眼睁睁看他给自己换了一身干净衣服。

是她曾穿过一次的裙子，边角还坠有一小朵蓝桉花。

“夏夏，你等我，等我回来!”在她额头上留下一个吻，不舍地放下她的手。

“等我为你报完仇，我再陪你去天堂。”

“祈烬!祈烬!”闻言，姜夏脸色一变，他说要为她去报仇，他一定是去干傻事了!

可无论她怎么喊，他都听不见。

从另一个房间提了一堆工具，带了口罩和手套，帽檐下一双灰色瞳仁也布满猩红嗜血的眸子瘆人可怖，红血丝险些要爬出发红的眼眶边来。本就重的戾气一瞬间被激发出来，简直可以说他周身都散发着死亡又危险的气息，以至于姜夏也隐隐发怵。

他深深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女孩后，毫不犹豫转身离去。

“祈烬!你别去!你回来!你回来!”姜夏是随着自己的尸身而伴在的，根本出不去这扇门。

眼见他走远，再没了声响。

他回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了。

换了一套他自认为好看的衣裳，抱着她，去了缘山墓园的一块空地，躺进了棺材里。

搂着她，疲倦又圆满地阖上眼。

棺材盖沉沉合上，彼时，深秋的红枫纷飞，落满整座山，绚烂且孤独。

“祈烬!祈烬!你干嘛?你快起来!你别这样!”姜夏的哭喊声随着他生命的结束，也缓缓消失在世。

灵魂化散时，她听见了祈烬的心声。

他说:

“乖乖，被投入江水的那一刻你一定很冷吧?”

“我的夏夏，我还没有正式和你打过招呼呢?”

“你好，姜夏，我叫祈烬，可以做朋友吗?”

“知道你从小怕孤独，这回我陪着你。”

“过黄泉路时可千万不要挣脱我的手，我怕一个转身又丢了你。”

“如果有来世，做我一个人的乖乖吧!”

“祈烬喜欢你。”

……

“祈烬!祈烬!”姜夏惊了一身冷汗醒过来。

“我在。”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姜夏猛地抬头一看，面前的少年面无表情，眉眼附着清淡的冷色，凤眸里也是没有几分波澜，连唇角的弧度都是那么暗淡，戴着卫衣的黑色帽子，双手插兜，平添几分阴郁之色，低垂着眼眸静静瞧她。

“你还活着?”

“……”

意识到自己说话不妥，姜夏赶紧改口，“对不起，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说，想说…”

她脑子糊成一团，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恰巧有人开门进来。

“怎么样姜夏?现在好点了吗?”是体育老师，李晓辉。

“我，我怎么了?”

“怎么了都不记得啦?”他坐到她床边的椅子上，“刚才体育课测800米，你晕倒了，是祈烬把你抱到医务室的。”

晕倒?她不是被他们谋害沉入了江里吗?怎么又会在这里?

难道，她重生了?

“好了，看起来也应该没事了，早点回家吧!”拍拍她的肩膀，李晓辉走出了医务室。

屋内的气氛顿时陷入沉默中。

姜夏不好再待着，可他又好像没有要走的意思，起身下床，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那个…”她欲言又止。

“什么?”他抬眼看她。

“谢谢你。”谢谢你肯舍身为我复仇。

“哦。”又是简短的一个字。不参杂任何情绪。

还是和以前一样。

“那我，先走，走了?”

“哦。”他目光还直直盯着她，姜夏有些发慌，逃命似的跑走了。

目送她走远，祈烬才坐下来。

从兜里掏出手，捏了捏掌心，妈的，出汗了。

真没出息啊你祈烬，就讲了一句话而已。

不过…

他眸光沉了沉，又恢复那般阴毒狠厉之色，紧握成拳，信念坚定暗自发誓，这回一定要好好守护她。

欺负她的，都得死!

回到家的姜夏发现家里没人便径直进了卧室，翻箱倒柜找东西。

“祈烬，祈烬。”一边呢喃，一边从床下拖出几个箱子来。

她总觉得这名字耳熟，特别是在消失最后她还看到了一些似曾相识的画面。

都是祈烬平生的过往。

“哗——”

全部打开，翻个底朝天，终于在箱底找到了那本孤儿院的相册。

从第一页一直往后翻，每个人都细细描过他的面孔，在翻到最后一页时，终于在合照里发现了与祈烬长相极为相似的小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