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兴手上拿了两物，一物是带血的衣物，而另一物则是王家父女的头颅。

不出所料，王家父女的头颅果真被麻袋包裹扔在了臭水沟里，王兴发现之时二人的头颅早就被山鼠啃食，但即便是这样也不难认出其身份。

相比于王家父女的头颅，李翰林对那件带血的衣服反而更有兴趣，因为这才是凶手留下的破绽，而麻袋中的头颅只能证明身份，至于这个身份他早就猜到了八九分。

世间没有百分之百完美的事情，缺的是一双善于发现的眼睛。李翰林忍着腥臭味展开了衣物，衣物虽被鲜血染成了褐红色，但袖口处那个黑色的“宁”字依旧十分醒目。

“又是宁家！这事做的昧良心！”

见到那个“宁”字，捕快们似乎都知道了怎么回事，这事就是宁家人干的。入室强奸合理赔偿之后竟然还要杀人灭口，干这种事的人简直是猪狗不如。

衙役与围观的村民开始讨论起来，现场顿时变得热闹，李翰林手心摸着额头，陷入了沉思。

“王头，你不觉得这件案子太过顺利了吗？”李翰林将手从头上放下，小声在王兴耳边说道。

“是，是有一点，但这可能就是真相。”

王兴虽只有二十出头但干捕快却有五六年了，除了有一身好本事之外破案能力也堪称一流，不然也不会短短几年就做了捕快的头役。

“这里是第二现场，能有这样的收获已经让我很意外。对了，凶手的抛尸路线应该是由南往西吧！”李翰林肯定道。

王兴点了点头，满脸惊讶的看着李翰林，在他的记忆中，县令大人可没有今日这样强大的控局能力，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甚至在某一瞬间王兴甚至感觉到李翰林已经知道了凶手是何人。

“事不宜迟，根据沿途新鲜的折枝和弄乱的野草按图索骥，相信今晚便能找到第一现场。”

李翰林说完便骑马回了县衙，一下午的折腾甚是疲惫。革命工作各有分工，至于接下来寻找第一案发现场这种苦力活就不是他应该干的了。

王兴与底下的衙役们呆在了原处，给他们的所有人的感觉是县令大人变了，做事如此干脆还真不像他的风格。

......

新化县城不大，栗山无头案很快便传到了各里各村，听说县令大人亲自前去，百姓对这件事情关注度很高，甚至民间有传闻，这件事情很有可能就是宁家干的，因为栗山所采集的证据指向了宁家。

翌日，李翰林一起床便得到第一现场被找到的消息，由于是半夜才发现，王兴也不敢连夜打扰，只能派手下人一早通报。

得到消息后的李翰林带着随行衙役一路快马便到了春田村的一处山包附近，一行人刚到山脚王兴便骑马前来相迎：

“大人，果然不出您所料，我带着众兄弟跟着折枝、乱草和血迹一路跟来才找到那处偏僻之地，在我们没来之前，此处的村民压根就不知道此地就在前几日还发生了命案。”

李翰林点了点头，心想，山脚下就有村民居住，如果是白日里杀人，叫喊肯定会惊扰到山下百姓，既然山下百姓全然不知，那便只有夜间杀人这一个可能了。

杀人时间基本是确定，可凶手为何要割下头颅？这一点让李翰林百思不得其解。

“大人请看，这里就是现场！”

二人边走边说，不多时便到了第一现场。第一现场地处山坳而村民在北处聚居，白日里若不向南走百十米，想要肉眼看到山坳全景显然困难，此地确实是最好的杀人之地。

与想象的不同，第一现场并没有太多的血渍，因为父女俩一个被人捅破了心脏，父亲是被人抹了脖子，唯一的那一大摊血十有八九是父亲刘老汉留下的，可惜的是古代不能鉴定DNA，不然一化验便知。

现场草木凌乱但面积不大，杀人之时双方有搏斗但没有激烈搏斗，两死者是被两种利器所伤，说明杀人凶手至少是两个人甚至更多，难怪发不出声。

从此地顺着小路向南便径直到了溆浦与麻阳方向，也确实是离开宝庆府的路径之一，看来王家父女当初还是信了他的话准备离开宝庆府，只是未料到自己竟然会惹上杀身之祸。

“对了，据我所知，王家父女身上有纹银三十两，你们在第一现场可有发现？”李翰林突然问道。

王兴摇了摇头，肯定的道：

“禀报大人，不仅没发现您所说的那三十两纹银，就是老汉手上的银戒指都被人强行扒走。”

王兴将事实描叙的很仔细，完全不存在撒谎的嫌疑，二人的尸体李翰林也看了，王老汉的手上确实有一道黑色的深痕，而这道痕迹只能是带戒指所致。

凶手知道王家父女的行踪，杀人后劫走了财物，留下了宁家的衣物，种种线索和证据都指向了宁家，难道这件事真的是宁家人指使？

看了两个现场和全部的线索，李翰林确定自己没有遗漏，如果有遗漏那也是自己的业务能力有限，毕竟前世是教师不是警察，只要自己不杀人，凶杀案这种事情永远与他沾不上边。

就在众人都互相讨论和猜测之时，李翰林注意到了半山腰放牛的女娃。女娃虽在放牛但眼睛却从未离开过这里，直觉告诉他眼前的这个小孩肯定是看到了什么，因为脸会撒谎而小孩子的眼睛不会。

命令众人在原地等候之后，李翰林独自上了半山腰亲切的坐到了女娃身边，又细心的将胸口吃剩下的半块黄糖塞进了女娃口中。到明朝当官不容易，搞不好一天都难进粒米，准备黄糖也是预防低血糖。

“甜的！”山里的女娃子没有防备之心，见人给糖吃就觉得亲切。

和女娃打好关系之后，李翰林开始进入正题：

“娃子，叔问你，前两日这里是不是有人打架，打的还挺凶，你看到了了吗？”李翰林的语调很温柔，像极了人贩子哄孩子。

女娃眨巴眨巴大眼睛，点了点头，小声道：

“他们大人打架打的可凶了，男的打女的，流了好多血，好像还有两个打架打累睡着了，最后还是和他们打架的那两个人将他们放上马车运走的。”

女娃此话一出，李翰林右拳紧紧的锤在了地下，此案出现了最大的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