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老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他遥遥回想起来，许多许多年前，景钧还是皇子的时候，是一个除了长相像先帝，什么都像他的帝后母亲的奶团子。说话温吞，性格也温温和和，极好相与。

但是先帝只有他一个皇子，其余的都是清一色的公主，他必须端起他身为魔界帝族的架子，否则会被人界和仙界当成好拿捏的软柿子。

于是这个教导帝子的重担就来到了德高望重的他手中。

小景钧聪明极了，什么都学的很快，可就是学不会端架子，学不会帝王心术，不懂得如何以上位者的身份与自己的下属相处。他像他那个温软的帝后母亲一样，看什么都是美好的，愿意把所有人都往好处想。

先帝爱惨了他温婉可人的妻，可是他们的帝子如此的性格对于皇家来说无疑是一种灾难。

无奈之下，当时的阁老做出了一个违背祖训的决定：叫帝子板着脸、少说话，装冷酷。

得益于他那与先帝八成像的脸，只要面无表情起来，就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压迫感十足。

阁老年复一年地看着景钧寡言少语起来，还以为自己先前对自己的教导都被聪颖的他融会贯通。直到很久以后，他才意识到，那温温吞吞的帝子从未消失，只是吃力地戴上了一张他不喜欢的面具。

现在，他如此不讲道理地要老祖留下，不肯放老祖自由，阁老知道，这其实怪不得景钧。都是他自己的错。他太过于急于求成，毁灭了景钧，压抑他的天性，葬送了他的本我。

可是他也没有办法，先帝走的太过突然，帝后也在极度悲伤之下随之而去。仅仅一夜之间，就要让景钧独自背负起一个这么大的王朝的兴衰走向。

揠苗助长，是不得已之举。

如果他不这么做，那些站在朝堂之上，抬着头虎视眈眈的豺狼，就会毫不留情地扑上来，将景钧撕碎，汲取他的鲜血，大口吞咽他的肉，将魔界瓜分！

一直以来，他都感激景钧没有责怪他，可他的良心又因此无时无刻不在遭受谴责。

所以，关于此事，他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陛下和老祖的事情，还是让两位当事人自己解决吧。

——

转眼之间，月玄清已经在魔界待了半个月之久了。在这期间，她暗中运转过一些手段已然成功在人族圣子秦裕安那里种下了怀疑的种子。

景钧自从那天邀请自己去人界玩被拒绝后，也不知道忽然发什么癫，每天换着种类地差人往她的宫中送东西。有时候只是一些人间流行的吃食、服装，有时候则是贵重无比的法宝与天地奇物。她自然是看得出来景钧在讨好自己，只是不知道他的用意。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本就只是残魂的付燕然从一开始的成天在她神识海里嗷嗷叫，到后面越来越缄默，肉眼可见地萎靡起来。她知道，付燕然的时间不多了。

只是她也不着急。按照原本的计划，尚芸和秦裕安的大婚应该就在两日后，而她等的就是这个时机。只需要这一天，她就能完成付燕然的心愿，顺便将仙界和人界的那群搅那啥棍全都创始。

唉，谁叫魔帝这么笨，连破坏个婚礼都不会，只好让她勉为其难发这个疯了。

这日，她派出去“保证尚芸公主安全”的暗卫出现在了她面前。

“殿下。”暗卫拱了拱手，行完礼节后对月玄清禀告道：“昨日傍晚，尚芸公主在人界幽会一人类男子时被圣子秦裕安当场撞破。片刻后，尚芸公主昏迷着被秦裕安带往了客栈。在下离开时，二人还在熟睡当中。”

“辛苦了。”月玄清站起身，从一旁新打造的衣帽架上拿起一件斗篷披上，“劳烦你带我去那家客栈看看吧。”

暗卫点头应是，带着月玄清从魔帝城中的传送阵前往人界。步行十几分钟后，暗卫领着月玄清进入一家客栈。一层的餐桌边，此时正坐着两道端正的身影。

暗卫低头告退，月玄清走向了那两人。其中一个，是魔帝景钧，另一个，就是那名人族圣子，秦裕安。

靠近秦裕安的瞬间，在她的神识海中沉寂了许久的付燕然像是突然被打了鸡血似的，蹦了起来，指着他的鼻子就开始骂，一边骂一边哭，最后变成了一直哭。

这样的情形，在十日之前月玄清第一次见到秦裕安时就发生过了，此刻的月玄清已对此见怪不怪。

“时至今日，阁下还认为是妾身蓄意加害于尚芸公主吗？”月玄清换上一副笑脸，在景钧身边坐下。她晶紫色的宝石眸子中倒映出秦裕安英俊的脸，此刻那双曾让付燕然爱的死去活来的多情眸却是深深地无力。

月玄清知道，撞见了自己舔了多年的女神和一个甚至不如自己的人媾和，他幻灭了。

秦裕安抬眼看着月玄清，眼中满是麻木：“殿下说笑了，是秦某人的问题。都是我有眼无珠。”

手中的团扇遮上月玄清并无表情的半张脸，只留下她那双媚眼，带着蛊惑对眼前的男子下套：“既然圣子已经认清尚芸的真面目，那不妨考虑一下妾身先前提出的内容吧？”

“为了一介残花败柳而出卖整个人界，你能得到尚芸的身体不假，可是你失去的无疑更多啊。阁下如此精明，定然明白应该怎么做吧？”

秦裕安垂了垂头，再度抬眼时，眼底已然换上了无边的恨意：“不，就算得不到尚芸的心，我也要得到她的人。只有这样，我才能将我几年间得到的羞辱全都一一偿还！”

月玄清笑容淡淡，眼底却全是冷漠：“是么？不知圣子阁下可是已有什么想法了？若是阁下愿意将计划与妾身分享，妾身很愿意为阁下尽一些绵薄之力。”

“毕竟妾身亲眼看着尚芸公主长大，如今她竟然变成了这样，妾身也很伤心呢。”

“哦，这么说，你也是被尚芸欺凌过的对象之一？”秦裕安这一回看着月玄清的眼神中，多出了些许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