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燕简直要被云想气死了。

她怒气冲冲地踩着拖鞋站起来，双手叉腰正要继续骂云想，还未连成句的声音被电话铃声掐断。

女人一滞，收敛起怒容，神情忽然变得飘忽不定。

犹豫几秒后，她瞪了云想一眼，拿着手机回卧室了。

胸口泛起迟钝的痛意和酸涩，云想咬住下唇，回了自己的小阳台。

大概五分钟过后，胡燕走出卧室，把锁在柜子里的旧手机扔给了云想。

她本来想开机看看，看看云想是不是还在和那些男同学暧昧不清，但手机没电了，她现在又着急出门，便就作罢。

不过她还是敏锐地觉察出一点不对劲。

明明之前云想对手机的需求不大的。

“给你了，别跟妈妈闹了。”

女人语气缓和，却也很敷衍，“好好在家学习，少玩手机，早点睡觉。”

云想没应声，只是收了手机。

等胡燕离开后，她立马把手机充上电，试着开机。

不知道为什么。

她忽然就很想听裴星澈的声音。

冷冷淡淡、干净清冽的说话声，亦或是吵闹沸腾、真诚坦荡又炙热的心声。

她都很想听。

过了好一会，手机才成功亮屏。

好在家里无线网还是有的，云想不用再开数据流量，也不用担心扣话费太多引起胡燕的注意。

女孩在床上缩成小小的一团，靠在阳台的玻璃窗上，也不想看书做题，就双手捧着手机。

等它慢慢充电，发呆，慢慢缓冲，接收信息。

QQ上有几十条消息，短信、未接电话都有很多，云想猜是沈哲之前发的，直接忽略了。

点开微信，云想稍稍坐直了些。

最上面的聊天框就是裴星澈的。

他的头像还是空白的，上面贴了一个“99+”的小红点。

云想微蹙眉心，眼底透出些疑惑来。

自己不是和裴星澈说过，她的手机掉水里了，不能用了吗？

为什么这几天他还在发消息？

迫不及待地点开聊天框，密密麻麻的白色对话框现在眼前：

【晚安。】

【晚安。】

【手机不能用了吗？】

【是不是还没有新手机？】

【那我悄悄发点消息可以吗，反正小蜗牛换了新手机也看不到旧手机的聊天记录，嘿嘿。】

【我可真是个小天才。】

【宝宝，今天也不在吗？好想你啊怎么办，听不见你说晚安哥都睡不着觉。】

【老婆，有木有人和你说过你做题的样子很可爱啊？我老是想亲你怎么办？】

【新手机到了吗？】

【还没到啊，呜呜呜宝宝没有手机玩，那我拿着手机还有什么用？特意在朋友圈为你发的擦边照都没有人看！】

……

【哈喽？还不在啊。】

【今天小蜗牛考试进步了唉，好厉害！再过一周，估计我就得找小蜗牛问题了！】

【宝宝，你知道哥和星星的区别吗？】

【星星一直闪，而哥一直在，星星在天上，而哥永远在你身边（玫瑰）（玫瑰）】

滴答。

滴答。

晶莹的泪珠倾落在手机屏幕上，发出轻不可闻的声音。

云想怔怔地看着手机，眼睛被水雾遮挡住，对话框里的黑字渐渐模糊成一团黑影。

她着急地擦干泪水，吸了吸鼻子，认真地一字不落地将裴星澈发来的消息看完。

胸腔一下一下地抽痛着。

或许又不是痛，而是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

就像是，

有人乘着夜色和海风而来，虔诚地拾起她丢在荒芜之地的心脏碎片。

一小片一小片耐心地缝合起来，然后用温暖的双手捧着，轻轻地往里面吹了一口气。

如四两拨千斤。

让她所有的心理防线在顷刻间倒塌成废墟。

又在一片破败的虚无中，开出一朵洁白的花。

心脏在颤动，泪在眼眶中打转，云想紧紧咬住唇瓣，双肩止不住的颤抖，凄绝苍白的脸好似被打碎的玉瓷。

她的指尖微颤，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在对话框里打着字：

“完了。”

“裴星澈。”

“我好像彻底喜欢上你了。”

“要怎么办？”

四句话全部发送完毕，云想盯着页面上自己的绿格子发呆，又突然清醒。

赶在时限结束的最后几秒。

尽数撤回。

疯了。

全乱套了。

云想闭了闭眼，停在眼睫上的泪珠翻落下去，打在她微颤的手指上。

她把手机扣在桌上，用手背拂过自己脸上的泪，靠在阳台边，撩起一小角窗帘。

夜色深重，冷冽的月光洒下，那扎根盘旋在楼下许久的老树看起来有些扭曲。

外面好像还下雨了。

但是星星一直都很亮。

*

裴星澈从浴室出来，没吹头，随便用毛巾揉了两下。

他拧着眉，深邃的眉眼沉着薄戾。

莫名的烦躁。

又想去敲鼓了。

他抓了抓头发，发尾未干的水珠顺着他的下颌角往下流，划过突起的喉结，从宽阔的肩膀流下去，一直流到黑色背心里，消失踪迹。

总感觉忘了什么。

少年沉着脸，捞起自己丢在沙发上的手机。

一眼便看到云想发的撤回信息。

！！！

他眨眨眼，还有些不可置信。

但旋即，又高兴起来，小蜗牛居然给他发信息了唉！

足足有四条啊！四条！

可云想又把那些信息都撤回了。

这高兴的小气球没飞多久，就在空中因为膨胀爆炸，炸成忐忑不安、迷惑和失落落的感觉。

为什么要撤回？撤回了什么？有什么是他不能知道的啊？

难道是和他表白！？

还是说，她看见了自己之前给她发的消息？

裴星澈浅皱着眉，转了转自己聪明的小脑瓜，又摇摇头。

想什么呢，云想给他表白？

那不跟海底捞月，天上摘星一样吗？

少年抿着薄唇，盯着他和云想的聊天页面斟酌半晌，还是发过去一句：“你撤回了什么？”

其实这是一个很尴尬的问句。

既然别人撤回了，自然是不想让你看见。

再去深究不太礼貌，而且云想大概率也不会告诉他。

但裴星澈就是忍不住问。

妈的，早知道不洗澡了！

他在心里暗骂、嘶吼、发疯，撒泼打滚！

呜呜呜，一辈子都不想洗澡了！！

不洗澡就不会错过小蜗牛的消息，还可以成为小蜗牛的臭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