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然知道的。”

安澜定定的看着帝师雪，半晌，她忽然轻笑，转而看向青莲。

青莲愣了一下:“怎么？”

安澜失笑，她摇了摇头说道:“我记得在扶余那里的时候，你曾经跟蓝章说的话……”

——修行讲究的是实事求是，坦坦荡荡。最忌遮遮掩掩，口不对心，行不对事。

青莲显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再看向帝师雪的眼光就带了点异样。

“在扶余那里要杀我的也是你吧，虽然我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帝师雪勾了勾嘴角:“原来你一直在藏拙……你还知道什么？”

“不是我藏拙。”安澜摇头否认，她抬头看着两人目光犀利:“是因为你们一直高高在上，从未想过……确切的说你们从未把我当回事儿。”

“如果不是因为莲倾，如果不是因为苏星繁，恐怕现在我还被困在苍峰阁上无人问津。”

帝师雪嗤笑:“你这话说的，苍南听到恐怕会心凉。”

“呵……”安澜露出一个难看的笑:“他也是因为我身上有他需要的东西才留下的吧……毕竟一开始他对我这个徒弟也抗拒的很。”

帝师雪直到此刻才认真的看着她，五年来第一次把她摆到眼前的位置仔细审视着。

面对他的正视，安澜反而失了兴致。她伸手将叮当镯里苍南送的佩剑拿出来，绯色的剑鞘闪着细碎的星光。

安澜盯着那把剑看了一会儿，伸手握住剑柄，慢慢的从剑鞘里抽了出来。

雪亮的剑身泛着寒意，薄薄的剑刃映着她的面容，安澜笑了一下，一点征兆也没有，她反手将剑刺向后背。

“安澜？！”

青莲吃了一惊，平静如水的面容彻底搅碎，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自伤的人，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一般:“你……为什么？”

安澜没有理他，再锋利的兵刃刺入身体里也是痛的，她闭上眼睛敛了敛心神，在内心默默的确认了什么，随后握着剑的手发力，没入后背的长剑被她自己拔了出来，伴着飞扬的血珠，一对小小的翅膀从她身体里剥离出来。

帝师雪眼神颤了颤:“……飞翎翼。”

长剑重新没入剑鞘，安澜将飞翎翼同佩剑放在一起。

“如此……便只剩下我这一身微不足道的修为了。”

话一出口帝师雪和青莲便知道她想干什么了了，青莲一挥拂尘弹出一道灵力打掉安澜握在命门上的手，他眼中难得泛起不忍和怜悯，引得帝师雪侧目。

“堕入崖中后会重新回到你的世界，不应该存在你世界里的修为自然会消散……你不必再受这个苦楚。”

安澜不以为然:“既然要走，那还是断的干干净净的好。”

说着她便想抬手再次掐上自己的命门，可惜因为后背的伤口再加上此刻她决绝的心境，那终究还是凡人的躯体有些支撑不住，安澜手指颤抖着，连抬起来的动作都很费力。

于是她停下来，撑着颤抖的身体喘气，想等一会儿积攒点力气再动。

帝师雪怔怔的看着他，忽然开口道:“你还没说你都知道些什么？”

安澜身体塌下去一点，因为疼痛和失血，她视线里一片黑影，头也开始晕眩。她闭上眼睛缓了缓，勉强的笑着。

“我都知道什么？呵……”身体涌上一股疲惫，安澜声音飘忽，仿佛在自言自语:“我知道你杀我是因为想留下星星，毕竟一开始我的到来就是为了让她能够从这个世界里抽离，虽然我也不知道其中的原因。”

她在苍峰阁和苏星繁朝夕相处了五年，五年的时间，足够她从苏星繁的只言片语中梳理出一个模糊的答案。

更何况苏星繁的外公，老人的眼光长远，在外甥女纠结不甘中，看出了那被刻意压在心底的爱意。

“漫漫，这件事情是星星做的不对……”失去肉身的人以灵体的状态潜入她的梦里，将来龙去脉和盘托出，最后反而释然了:“是我给星星出的主意，我以为将和这个世界有关联的你带来星星就能够离开，看来不是……”

老人最后看她一眼:“那就该放你回去。”

安澜叹气……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哪有那么简单。

即便您身死魂消，再无转生的机会。

“哼……呵呵呵呵。”

帝师雪忽然笑了起来，一身清冷的仙气染上了令人心生惧意的疯魔，他笑得癫狂无畏，青莲侧目，这让他想起了不久前的蓝章。

安澜奇了:“你笑什么？”

帝师雪笑了好半天才停下来，他抬头直视着安澜，那漆黑的眼眸吓了她一跳。

安澜惊诧了一下，很快就回过神来:“黑雪？也对……你们本就是一人。”

“是，我承认。”被看破所有的人坦然道:“最初对你重视确实是因为你有唤醒苏星繁的可能，后来对你下杀手也是因为你有让她离开的可能，在苍峰阁杀你更不仅仅是因为你阻了莲倾的路，这些我都承认。”

“你承认这些有什么用……”安澜轻笑:“你为什么就是不承认你一直都爱着苏星繁。”

帝师雪僵了一下:“你果然藏拙。”

“不是我藏拙，是说出来也没用，反而死的更快。”

闻言他微微笑了，漆黑的眼眸好像漩涡，他看着安澜，脸上笑容满是霜雪般的冷:“你既然什么都知道，那你知不知道莲倾便是你在那个世界里的夫君？”

“……什么？”

“帝师雪！”

青莲望着怔愣的人暗道不妙，他呵斥:“她最终会回去的，你又何必让她知道这些！”

“这样回去终有隐患，难保她不会再次回来。”帝师雪眯起眼睛:“只有彻底消亡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她本就是无辜的，你何必把事情做的如此决绝！”

“修行之人，只论得失，不讲感情。”帝师雪满脸坚毅:“放过一个可有可无的凡人和帮助好友破除魔障早日晋升为神，我自然选择后者。”

青莲完全失了冷静，他气急败环的指责道:“那苏星繁是怎么回事？”

帝师雪一点也不心虚:“我放弃过她的，可是到头来还是放不下……”他话锋一转看一眼怔愣的人:“我知道她很无辜，可那又如何，在这个世界里所有人都可以放下她，你是，我也是，即便是苍南和掌门也是如此。”

“你……”

安澜已经无心去听他们的争辩了。